唐修景从博物馆加班回家，见两个老人还坐在客厅，有点意外。
“爷爷，爸，你们怎么还没睡觉啊？”唐修景关上门，转身看向两位老人。
“你不回来，我们睡不着。”郑老的手抬了抬，接着说：“人老了，睡眠本来就少。正好可以等你回来，说说博物馆瓷器修复的事。”
“瓷器修复的事？”唐修景点头，知道两位老人是在担心自己。
“是呀。”唐守业站了起来，说：“饿不饿？我去把热着的汤端出来，你先喝了，去去寒气再说。”
唐修景伸手拉住父亲，说：“爸，你不用忙，我自己来吧。”说完，他走到厨房，把热着的汤盛到碗里，端到餐桌上。
“爷爷，爸，现在天凉了。以后，你们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唐修景喝完汤，坐到他们面前，说。
“你不回来，我们哪能睡得踏实啊。”郑老看向唐修景，说：“这段时间，你每天都回来这么晚，我们心里不放心。”
“修景，你现在要兼顾孤品瓷片和展出瓷器的修复，能来得及吗？”唐守业问。
“就是因为时间上来不及，所以才会弄这么晚。”唐修景叹了口气，接着说：“目前的修复进度，要赶在元旦前全部完成，还是有困难。”
“你们现在，还是用大漆作为黏合剂吗？”郑老眯着眼，沉思片刻，问。
唐修景点头，说：“是啊。所以，修复的周期比较长。”
“有种黏合剂，你们可以试试。”郑老说。
唐修景疑惑地看向郑老，问：“爷爷，一直以来，大家不都是用大漆来黏合瓷片的吗？还有什么黏合剂可以代替大漆呢？”
郑老伸出手指摇了摇，然后在桌子上点了点，说：“博物馆的修复师，居然都不知道有一种新型的黏合剂吗？这种黏合剂早在60年代，民间就用来修复古瓷器了啊。”
唐修景一脸茫然地摇头。
唐守业也没听过什么黏合剂可以代替大漆。他把身子向郑老靠近一些，问：“郑老，真的有可以代替大漆的黏合剂？”
郑老点头，说：“是啊。这种黏合剂叫环氧树脂胶。它黏合的时间比大漆缩短不少。就算是用慢胶，也只要24小时就可以达到很好的黏合效果。”
“啊？真的？”唐修景张大了嘴巴。
唐修景在心里估算了下，如果元旦展出的瓷器用上这种胶，肯定能在展出之前就完成修复。
唐修景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走了几步，他的双手使劲地搓了搓，又握成拳从上往下拉了下，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爷爷，这种胶，可以用来做金缮修复吗？”唐修景想到自己正在修复的孤品瓷片，问。
“用，倒是可以用。”郑老捊着下巴的胡须，轻轻点头。
“爷爷，既然有这么快速的黏合剂，您当初教我金缮和无痕修复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唐修景不明白。
郑老笑了笑，说：“爷爷教你手艺，当然是要教你最正宗的金缮技术喽。用环氧树脂胶来做金缮，虽然用时少，但是，这样的金缮修复，却称不上是正宗的金缮修复。”
郑老的手抬起，弯着向唐修景点了点，指出：“这种黏合剂，最好不要用于生活用的瓷器上。它没有大漆安全。古瓷器的修复，是完全可以的。”
“我马上就打电话给赵组长，告诉他这个消息。”唐修景拿出手机。
“修景。”唐守业站起来，伸手按住儿子的手，提醒道：“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赵组长也要休息的。”
唐修景摸摸后脑勺，把手机放下，说：“嘿嘿，我都兴奋地忘了时间。”
“修景，这环氧树脂胶，有快慢之分。快胶在温度适合的情况下，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可以粘住。慢胶，却要一天左右才可以达到最好的黏合效果。”郑老喝了口水，接着说：“按照我的经验，我建议你用慢胶，再加上点滑石粉，黏合效果比快胶要好。”
唐修景不解地问：“爷爷，这种黏合剂，为什么还要加上滑石粉？”
“加少量的滑石粉，是为了把瓷片之间的细微空隙固化。这样黏结的瓷片，才能更牢固。”郑老解释道。
郑老想了想，又提醒道：“如果做金缮，里面加入的，就不是滑石粉了。”
“那是什么？”唐修景的身子往郑老的方向倾了倾。
“金色云母粉。”郑老看唐守业父子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加入这金色云母粉，黏合之后，金缮上金的步骤也就同时完成了。只是，这效果，相对正宗金缮修复法，要差些。”
郑老摇头，说：“如果不是急等着出成品，一般我们不采用这种方法。而且，这种方法只能用于观赏类瓷器。”
“嗯。我明白了。”唐修景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走到郑老面前，说：“爷爷，时间不早了，我扶您回房间休息吧。”
“嗯。好。”郑老拄着拐棍站起来，并没有迈步。他看向唐修景，问：“雅蝶这丫头，怎么好几天都没来了啊？”
“是呀，修景，这次你能有这个机会，都是张雅蝶帮的忙。你看到她，跟她说，我要请她到家里来吃饭，好好谢谢她。”唐守业说。
唐修景听两位老人提到张雅蝶，才想起他也有几天没见到她了。
唐修景轻蹙起眉头，想起最后一次见张雅蝶，是她叫自己放弃成为博物馆修复师。自从那天之后，她就再也没出现在自己面前。
“修景？”唐守业见儿子发愣，拍了拍他的胳膊，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修景回过神，说：“爸，没事。你快点去休息吧。我明天把你的话带到。”
郑老抬头看向唐修景，提醒道：“修景，雅蝶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能怠慢了她。爷爷还想在有生之年，向你们讨杯喜酒喝。”
唐修景的脸热了起来，抬起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解释道：“爷爷，你千万别误会了，我和张雅蝶，只是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