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良走进唐修景的修复间,看向他手里正在做着最后一道上釉工序的陶罐,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小唐,这只陶罐,是那天我们一起去领的吧?”胡德良指着陶罐,瞪大了眼问。
唐修景没有抬头,他的眼睛仍专注于手里的活,只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上釉的工序了?这大漆应该还没干吧?”胡德良把头往唐修景的方向凑了凑,想要看仔细这陶罐是否真的黏合牢固了。
“胡师傅这个时候过来,有事吗?”唐修景完成手中的动作,把陶罐放到一边的台面上,让刚刚上的釉自然风干。
胡德良又看了眼那只陶罐,疑惑地问:“你这大漆,怎么会干得这么快?”他指了指门外的方向,接着说:“我和你一起领回去的陶碗,才刚刚送到恒温室两天。估计还得一个多星期才能干呢。”
胡德良说着,又凑近那只陶罐,仔细地看了。好一会,他才站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唐修景。
这只陶罐,居然一点修复后的痕迹都没找着。这技术,让胡德良无法把面前的唐修景与被辞退之前的唐修景看成一人。
“胡师傅,你现在不忙了么?”唐修景笑笑地问。
唐修景知道胡德良看到自己修复速度这么快,肯定要追问是怎么回事。只是,他用新型黏合剂的事,上面领导还没决定要在修复组里推广,他还不能说。
“啊?”胡德良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唐修景,说:“哦,我来,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处理那些孤品瓷片的。”
“那个啊……”唐修景摸了摸头,说:“我最近都在赶元旦展出瓷器的修复,还没着手弄呢。”
“哦……”胡德良又看了眼那只陶罐,说:“小唐,你是怎么让大漆在这么短的时间吃上力的?”
“胡师傅,请恕我暂时不方便说。”唐修景有点为难地看向胡德良。
“怎么,这还要保密?”胡德良看向唐修景,说:“小唐,你以前可不是这种人。”
“我应该是哪种人呢?”唐修景露出微笑,目光停留在胡德良的脸上。
胡德良感觉到他眼里的疏离,愣了一下。他移开目光,有点尴尬地往门口的方向移了一步,抬手指了指外面,说:“我想起我还有活没做完。等忙完了,我再过来。”
唐修景点头,目送胡德良离开。正要转身,看到赵礼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赵组长。”唐修景向前迎了一步,嘴角向两边咧开。
“刚才,胡德良来找你干什么?”赵礼回头往胡德良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问。
“他说想要看我如何处理孤品瓷片。”唐修景笑了一下,拿了提前准备好的清洗剂倒入清洗池中,又拿起需要修复的瓷片,放到池里浸泡。
“你和他说了?”赵礼皱眉问。
唐修景摇头,说:“没有。”
赵礼露出笑容,指了指那只刚刚修复好的陶罐,说:“这是用你买的新型黏合剂黏合的吧?”
唐修景点头,向门外看了一眼,回头看向赵礼,说:“刚才胡师傅看到这陶罐,一直在问我,是怎么让大漆这么快就吃上力的。”
“这个事,还不能说给其他人知道。”赵礼提醒道:“那天我和康馆长向张馆长提议用这种黏合剂时,没敢说是你提出来的。如果被他知道……”
唐修景点头,说:“我明白。”他的眼神暗了下来,继续说:“如果他知道是我把这种黏合剂带进修复组的,他一定不会让大家用。”
赵礼叹了口气,说:“可能,你这次的功劳,又要被埋没了。”
“没事。”唐修景的嘴角扯出一个笑,说:“只要能顺利地完成展出就可以了。”
赵礼走到陶罐边,仔细地观看了一会,说:“嗯。看起来,效果不错。一会,我去找康馆长,和他汇报一下这个情况。尽早让所有的修复师都用上这种新型黏合剂。”
唐修景点头,估算了下,说:“距离展出的时间不多了。如果现在大家都用上这种材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展出前一个星期应该可以完成全部瓷器的修复。”
赵礼露出兴奋地表情,双手在胸前使劲地攥了攥,然后伸手拍了唐修景的肩膀,说:“唐修景,你真是我们修复组的福星。如果这次的展出能够顺利举行,你的功劳就是最大的。如果张馆长还是不愿意把你留下来,我就离开博物馆,出来和你单干,弄个瓷器修复工作室,专门接那种古瓷器市场的活。”
唐修景听赵礼这样说,心里有着感动。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他觉得这段时间的所有付出都值了。可是,他知道现在在民间,锔瓷行业的生存还是非常的困难。他不能看着赵礼做出错误的决定。
“赵组长,你可不能这样冲动。就算张馆长还是找借口让我走人,你也不能为了我冲动。”唐修景摇头道。
赵礼听唐修景这样说,低下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张雅蝶拍掉身上的雪花,伸手敲响了唐修景的家门。
唐守业打开门,看到张雅蝶,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丫头,你来了。快,快点进来暖和暖和。”
张雅蝶笑嘻嘻地走进房间,把外面的大衣脱掉,挂到一边的衣架,说:“唐伯伯,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和郑爷爷,真是对不住了。”
郑老听到张雅蝶的声音,拄着拐棍站起来,走到张雅蝶身边,说:“雅蝶,你是把爷爷忘了吧?”
“哪能啊。”张雅蝶上前扶郑老的胳膊,向他刚才坐的椅子走。“快到年底了,学校的事情多。这不,我刚忙完,就跑过来了。”
张雅蝶说完,向着唐修景的房间看了眼,问:“唐修景不在家吗?”
“他呀,自从再次回到博物馆,就没有休息过。天天加班。”唐守业把刚刚给张雅蝶泡的红茶放到她面前,摇头说道:“再这样下去,我看啊,他都可以准备几件衣服,带着被子,住在博物馆了。”
张雅蝶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了小小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