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天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当时就问商舟，这次的谈话是否是正式的谈价。
“当然算。”商舟眼前一亮，连忙回答。
卢小天沉吟片刻，说：“我能理解隆华的难处，不管是从公司层面，还是从我个人情感来考虑，我都应该全力配合好您的工作。”
商舟终于松了口气，笑道：“这就对了嘛，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前几天我还见到了杨区，专门聊起了你，霍组长虽然去了松城，不过每次过来的时候，还是会向我打听你的情况。”
对于这样的糖衣炮弹，卢小天早就免疫，正色道：“我之所以在价格上做出让步，原因其实很简单，隆华虽然是合资公司，可是这个项目跟外资方关系不大，甚至是顶着外资方的质疑和压力来做的，是在做我们中国人自己的汽车工业。”
听卢小天这么一说，商舟既吃惊又尴尬，干笑一声，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卢小天接着说：“我在汽车行业做的时间不算长，基本的情况还是了解的，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整车的大部分利润都被外资方通过垄断发动机配套权的方式拿走了。贵公司这次能够选择平发的产品，是对我们的肯定，也体现了贵公司的决心和能力，我对隆华未来的发展充满信心。如果我咬着价格不放，跟那些让我深恶痛绝的人有什么区别？而且您刚才说得很对，我们的目标和利益是一致的，一起想办法把蛋糕做大，比什么都强。”
商舟激动起来，身体微微前倾，问：“你能降多少？”
话刚说完，商舟就开始后悔，大呼上当，本来是他在打感情牌，想要引导卢小天，结果反过来被卢小天的几句话给说激动了，完全陷入了卢小天的节奏里。
如果卢小天现在摆出一堆客观原因，然后象征性的出点血，他是应该继续杀价，还是硬着头皮感谢卢小天的大力支持？
结果，卢小天并没有让商舟为难太久，回答道：“困难谁都有，我也就不提了，总之一句话，我会尽量按照您提的标准来，30%不敢保证，20%应该还是能够实现的。”
“此话当真？！”商舟一下子站了起来，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失态。
按照一万五来计算的话，20%就是3000块，看起来好像是不多，但是要考虑到隆华不只是在找卢小天一个人谈，而是在跟所有的供应商谈。
核心零部件都降价了，其它厂家还能说什么呢，几百个供应商，上万个零件，每个供应商平均降价10块钱，加起来都好几千了。
再一方面，汽车的定价不完全是根据成本来的，这里面有个市场定位的问题，桑塔纳一开始卖20万，根本体现不出成本，即便是卖10万都挣钱，可市场在这里。
一般来说，整车厂合理的平均利润在7%左右，也就是说卖十万块，整车厂只是赚取七千块左右，利润大头在销售公司手里，卢小天一口气让了3000块，这是什么概念？
商舟提出的30%的降价目标，说的是销售价，跟出厂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未必不是一个谈判的策略，其实根本没指望卢小天会当真。
谁成想，卢小天不仅当真了，居然还答应了，怎么能不让商舟激动？
转念一想，商舟又开始纠结，卢小天被自己一忽悠，答应降价，回去一算，发现怎么算都实现不了的时候，会不会降低标准，甚至是以次充好？
如果是这样的话，商舟这就是在弄巧成拙啊。
一言以蔽之，其实商舟心里很清楚，卢小天可以降价的空间其实有限，毕竟前期的研发投入在这里，不可能不分摊成本。
卢小天微笑着回答：“您放心，既然我说了，肯定会做到，并且会保证产品的质量，不管最终价格降低多少，产品的质量不会降低一分。”
“这……”商舟彻底糊涂了，必须承认，卢小天这次是真的让他刮目相看，以前知道卢小天不简单，不过感触并不深，或者说并没有打心眼里认同。
一直没有说话的曲新杰也糊涂了，之前一直是他负责在跟商舟谈，价格也是他谈的，是得到卢小天授意的。
起初的时候，曲新杰自认为定价过高，毕竟国产化以后的成本在这里，不敢说比进口件低了一半，40%肯定有的，担心商舟会拒绝，谁成想在他一再坚持下，商舟居然同意了。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商舟明显是没想到卢小天会主动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如果卢小天不在意这点钱，之前为什么还要让他坚持？
难道卢小天一开始就想到了这一点，早就计划好了，让曲新杰来做这个恶人，卢小天自己做好人？
想到这一点，曲新杰脸色有些僵硬。
做事情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没什么毛病，问题是你好歹提前通个气呀！
卢小天看在眼里，继续对发愣的商舟说道：“按照这个价格卖给您，我肯定是赚不到钱的，甚至有可能赔钱，相信您心里跟我一样清楚。”
商舟回过神，下意识的点头，问：“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卢小天回答：“所以，我是有条件的，作为回报，我需要贵公司的一个承诺。”
“你说。”商舟重新坐回到位置上，打起十二分精神，相比于曲新杰这个老江湖，卢小天似乎更为老道，一点也不好对付。
卢小天说：“其实很简单，我希望贵司能够在合适的时候，从别的项目上给予补偿，在正常价格的基础上，把我们这次的损失补回来。”
“这倒是个办法。”商舟咦了一声，暗暗为卢小天的思路叫好，隆华目前遇到了困难，不代表以后也会这样，正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不会每个车型都不赚钱，大不了以后找个机会，分一个赚钱的项目给平发就完了。
只不过，这里面有个问题，隆华现在似乎找不到合适的项目，总不能一直拖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