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山海经·大荒西经》里对昆仑山的描述匆匆一笔,可世人皆知,昆仑山乃人间圣山,甚至在六界之中都是数得上的修道圣地,山上三十六主峰一峰一大道,人间道之极尽不外如是。
昆仑山东临中州万里大地,西毗西川高原戈壁,北看北荒十万大山,南接南域无尽大川,龙脉条条横贯,宝地无炬生烟。
人间界分五域,无尽林木丛生无望边际的北荒,地大物博自古人杰地灵的中原,坐拥七十二仙山的东海,荒芜广袤戈壁无垠的西川,大川蜿蜒遒劲绵延万里的南域。
五大域辽阔无垠,北荒是整个人间界北部屏障,横贯整个人间界北部百万里,十万大山只是如此说而已,实则山岳大大小小不计其数,无尽林木常年不枯,阻挡着北荒尽处上古冰原上流淌下来的寒气。
中州为五大域地域广阔之最,地势平缓,山清水秀。世家古教尽有,人杰天骄世代辈出,不与其余五界交壤,永安世代太平。
东海则以囊括七十二仙山而闻名于世,传闻每一座仙山都有着不为人知的造化,非天资绝世不可得之,自古至今得其造化者不过寥寥数人。
而南域则是无数名川汇集之地,云蒸霞蔚,多沼泽深潭,多丘壑矮山,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溪涧蜿蜒,乘势而凶,湍而不浊,五域仙姝几尽出于此。
西川人烟稀少,地貌奇秀,多戈壁荒漠,瑟瑟西风,绿洲稀少,传闻西川乾门关便是人妖两界的交界关隘,世代由西川上古世家姚家镇守,
而传闻北荒无穷大山尽处极北之地,是一片自天地之始便存在的冰原,冰冷死寂,寸草无生。
北荒天墟宫内,灵气袅袅,仙鹤长鸣,宫阙重重,错落有致。正殿外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面容精致,此刻却满目忧虑:“今日就是八月十五了,也不知穆灵此去可安然身抵昆仑。她尚年少,道法低微,愿望此程一路通畅。”说罢双目微闭,默默祈祷。
旁边一个颇具威严的男人在一旁安慰道:“放心吧,灵儿天性纯真,赤诚无邪,可得上苍庇护,临行时我又将一丝元神注入玉牌送她随身,若逢变故,我自会知晓。”中年男人在提起女儿时满是慈爱,甚至眼角都似扯出了几缕皱褶。
“都怪你,一直这么宠溺于她,以致自幼不专于道法,而今独自前往昆仑拜山,若有一丝闪失,定不让你好过!”中年妇人满脸愠怒,不让分毫。
神态威严的男人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他注入玉牌中的那丝元神,是他不惜折损道行自本命精元里剥离出去的,修行之人都知道这是何等重要的东西。
万里外之,白云相错,翠麓环绕,林深不知处。一行人策马而行,身披甲胄,威风凛凛,至一处相对开阔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为首者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目光深邃,古井无波,却不怒自威,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翻身下马对着居中一位女子拱手:“公主殿下,奔波半日,人马俱疲,此地平坦开阔,我们可在此歇息片刻!”
“也好,反正距昆仑也只待半日路途了,道宗开山之期仍有数日之余,也不急于这一时了。”女子端的英姿飒爽,而声音却清脆温婉宛若银铃。
说完翻身下马,自顾舒展身躯。虽是女子,却身着一袭黑色锦缎,腰挎长剑,秀发束于后,干净利落,不仔细打量,端的是一个俊俏少年郎!
若细细打量,却不难看出,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灵逸的气质,生的面如璞玉,黛眉杏眼,琼鼻小巧,颈赛白雪,肤如凝脂,一双大大的眼睛平添几分活泼可爱,不施粉黛,却给人一种清婉灵动之感。腰肢盈盈可握,双腿修长笔直,莲步轻移,衣袂飘飘,纵是天宫的仙子临尘,也不过如此了。
一行人来到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取出食物和水便当做午饭了,此时那个策马为首的统领模样的中年男子略显尴尬的说道“公主殿下,我等久于战场,不懂做饭此类的事,此行护卫公主去往昆仑,一路都是这等吃食,我等倒是习惯了,只是委屈公主殿下了。”
“顾统领不必介怀,皇宫里的餐食我早就吃腻了,而且这些食物虽比不上宫里的细致,倒也不算寡淡,这一路上倒也算是给我的肚子换换口味啦!”说完把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甚是可爱,自顾吃了起来。
顾统领见公主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心里便也没那么介怀了,同时也对公主毫无架势的性格添了诸多敬重之意。
几人边吃边交谈起来,原来女子便是北荒天墟宫的长公主—云穆灵,此行是去昆仑山拜道宗的,于是天墟宫宫主派了顾征一路护送,天墟宫距昆仑本就不足月余行程,他们又提前出发,而今昆仑的面貌已经赫然在目,而距道宗封山之期却尚有足旬。
一行人休息了片刻便复赶路了,至傍晚时分行至昆仑山脚下的赤梧城,寻了家客栈下榻,只待明日前往昆仑拜山门。
云来客栈是赤梧城出了名的豪华客栈,但云穆灵自小生长于天墟宫,这里的豪华与皇宫相比仍然差了一大截,不过她生来天真烂漫,倒不似寻常世家子弟那般孤傲不群,更易与人亲近,所以也并未在意这些。取下佩剑,和衣便躺在床上了。
“哇!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躺着啦!都怪爹爹,非要我来道宗学什么道法,害人家白白遭罪。”云穆灵说着便磨了磨晶莹的贝齿,生气的样子让人啼笑皆非,那可爱的样子实在没有让人察觉出半丝生气的模样,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说罢将要睡去,却又觉得桌上的蜡烛影影晃晃,怎的就是睡不安稳,便起身寻了剪刀剪灭烛火,这才放下剪刀欲转身去床上准备睡个饱。
因为是把剪刀扔向桌子上的,不料剪刀却跳动了一下,不甚刮破了手指,一点朱红登时便从指尖冒出。
“啊!痛痛痛痛痛!臭剪刀,你也欺负我,哼!”黑暗中传出一阵生气的叫声。随即便渐渐隐去了。
与此同时,昆仑,无极山上的一座偏殿里,那尊似是存在了无尽岁月的雕像,竟缓缓睁开了眼睛,两道淡金色的眸光似有穿金裂石之威,刹那间一股让人窒息的威势充斥着整个无极山,又以无极山为中心迅速向昆仑山三十六主峰蔓延而去,不过只此一瞬,这户股威压便又迅速褪去了。
若有人此刻正在无极山上,便能察觉,刚刚须臾之间,那落雪竟然都停滞在空中未曾落下,待那股灭世般的威势褪去之后,才复缓缓而落。
“终于来了么……”淡淡的声音自那尊雕像上传出,像是跨越了无尽岁月,又如同无处不在一般,渐渐隐没于虚空之中!
而此刻,赤梧城,云来客栈,顶层的贵宾客房内,云穆灵手指上的伤口,竟泛着淡淡的金光,开始缓缓愈合了,不消片刻,更是每一丝纹络都完好如初。
外界却像炸了锅一般,方才那片刻的威压于寻常人而言却是什么都感受不到,而越是修为深厚的人越是感受的清晰。
天界,列于二十八重天大殿里的元极钟是天界镇界神器,也是卜知至尊级人物的器物,寻常时静寂高悬,纹丝不动,若有得天独厚者新晋至尊,则自鸣九声,若有至尊级人物陨落则自鸣三声,而此刻元极钟却声声长鸣不绝于耳。
大殿里人声鼎沸。大殿正中的高台上,一个男子神色颇为激动,从宝座上长身而起便匆匆往外走去:“天枢去莲池取西王母赠予的九重莲,随我一道去下界……”
人界,中州中部,传承了无尽岁月的天周皇朝,一个身着黑色龙袍的中年男人若有所思,默默低语:“难道是……”而后突然朝外喊到:“去唤大皇子速来见我!”
昆仑山,玄峰自古便是传承着掌门一脉的主峰,与其他主峰的传承不同,玄峰的道法和秘术自古都是从不外传的,甚至没有人知道玄峰一脉修习的是何等秘术,玄峰弟子自上山之日起便会被众长老联手于识海种下禁术,但有弟子泄露,或被修为深厚的人强行入识海盗取秘术,便会神识炸裂,身死道消!
所以与其他主峰的热闹相比,玄峰通常都显得冷冷清清,而此时却人流涌动,无不是各主峰的太上长老级别的人物,玄峰正中的大殿里挤满了人,都在谈论着些什么。
“方才那种威压,莫不是无极山上的那位出关了?”
“单是威压便已如此,这世间,甚至这六界怕是除了那位老祖宗,也再没有别人了!”
“掌门带着几位弟子出去历练,可曾回来?”
“方才已经有几位老家伙联手用乾心潭知会过了,即便没有知会,宗主怕是也感应到了……”
而此刻半山腰处守山门的弟子一声长喝:“天周皇主到!”
只见那个身穿黑色龙袍的中年男人自山腰处沿着白玉阶梯缓缓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中年男人浑身环绕着金色龙气,威严无比。
上面有人议论:“这是我人族大帝啊,想不到连这等存在都到了!”
“传闻当年那场大战我族大帝重伤垂死,是无极山上的那位救了他,而今无极山上传出动静,大帝自是要来的……”
二人来到走上台阶来到殿外,拱手朝无极山方向深深的行了一礼,便向大殿内走去。
众人皆向中年男人拱手行礼:“拜见我族大帝!”中年男人摆了摆手,看了看人群,问到:“铭钰何在?”
话尚未落,山腰处的弟子便喝:“掌门到!”
只见一团光芒略过,一个年轻俊郎的男子带着几个弟子便已来到殿外:“大帝亲至,未能远迎,见谅则个!”说罢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向内走去。
“掌门!”一群人行礼。
只见大帝瞥了他一眼,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不能静心沉气!”
“沉那个做什么,活着就要活的潇洒自在!”
“等哪天你把老掌门这点家业败光了,看你如何去地下向他交待!”大帝自顾说到。
旁边剑眉星目的男子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一向不苟言笑,而今却与人拌起嘴来!
“大帝此番来也是为了无极山吧?”王铭钰收起大大咧咧的姿态,认真的问道。
“是啊,但是又不敢确定,贸然前去又怕扰了他老人家清净,便先来这寻你,找个合适的办法。”
正此时山门处的弟子有点手足无措了,因为对面站着的两个人要进山,而他们却并不认得,守山弟子自幼遍阅古籍,凡是有身份地位或法力高深者几乎无有不知,而此刻却绞尽脑汁也未曾想起来这二人是谁,居后者像是久经沙场的神将,身着乌金甲胄,腰配长剑,虽然刻意压制,却依然浑身散发着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而为首者却浑身金光加持,背后十二道神环灼的人几乎张不开眼睛,此人的境界绝非一般修为的人可以遥望的,他们暗自打量,觉得哪怕是方才过去的人族大帝,这世间的最强者,比之都要逊色几分。世间什么时候竟悄声无息的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是掌门故交?还是大帝的旧友?若是如此便罢了,若是来着不善可当如何?这世间还有谁能挡得住眼前这个人吗?守山弟子暗自苦笑,如何也寻不出能与之力敌之人的。纵如此,也还是循着规矩颤声问道:“道……道长何人,此地乃我道宗玄峰,不知道长来此……有何贵干!”
“大胆!你等可知……”身着乌金铠甲的神将大步向前呵斥,散发出来的威压几乎让守山弟子忍不住瘫软在地。
“天枢,不得无礼!”那个背后十二道神环的男人喝止了神将,走向前来:“道友,我等自天界来此,曾与无极山有颇深的渊源,而今来此并无恶意,只望可一拜师尊至此,望通报一声贵宗!”
“天……天界?莫非是传说中的三十三重天?可这……该如何通报,还望道长……知会尊号……”守山弟子被刚刚的那股威压震慑的头皮发麻,莫说眼前这个浑身金光的男人,即便是后面那位神将,也是他们苦修十辈子都追不上的存在啊。
浑身金光的男子像是回忆着什么,提及师尊,微笑如春风,毫无半点方才的威严。
“夜苂。这是师尊赐下的,几十万年来,我都以此为荣,行走于世……”
不待守山弟子反应过来,眨眼间二人的身影已在白玉台阶下了。
守山弟子这才想起还未报号,慌忙喊到:“夜苂尊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