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玄门一众弟子正愣神功夫,殊不知致命的威胁已悄然而至,在他们身下扭动盘旋,一道道黑气犹如一条条毒蛇,缓缓盘上他们的身躯。
“不好!当心!”位列稍后的左护法吴尘第一个发现近在眼前的威胁,赶忙呼喝告知众人,却怎奈为时已晚,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竟都已被黑气缠住了两腿,再想避开,谈何容易。
或是出于对魔君的恐惧,或是对自己能力的认识,吴尘眼见救人无望,赶忙催动轻身功法,飞速向后门逃去。
背后传来众兄弟的咒骂声、骨骼碎裂声,让吴尘胆战心惊,此刻却没有做了逃兵的羞愧,全身的血液好似都汇集在双眼、双腿上。
双眼用来看路,双腿用来跑路。
从玄门后院逃出,山上云雾迷锁,天上一片灰黑,暗云仿佛就在他头顶上一般压下来,固然他成仙已久,也从未感觉离天那么近。
他丝毫不敢耽搁,催动真力,飞速向山下跑去,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时有星点雨滴打在他脸上。
有东西徒然挡在不远处。
是一把长刀。寒光森然!
刀刃向着他,迎面扑来。
“不好!”暗叫一声,吴尘忙向后弯下身子,使了个“板桥听雨”,从刀锋下滑过。刀锋只离他的脸,半寸。
吴尘回头一看。果然,“青眼罗刹”司徒奎,那个使长刀的男孩。他的黑发被细雨打湿,黏连在他肩上。他露出一口尖牙,衬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嘿嘿,一开始大意了,差点没追上。”司徒奎的声音就像一条饿极了的豺狼。
吴尘从后腰抽出双刀,架在胸口,大喝道:“废什么话,动手便是!”可他略带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把他的恐惧显露无疑。
“很好!”司徒奎一语未竟,身后徒然幻化出六把长刀,心念催动,那六把刀犹如六名刀客,从不同方向,以不同角度向吴尘攻去。
刹时,吴尘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被司徒奎的刀光笼罩,每一个部位都成了被攻击的目标。纵然吴尘那套双刀使得虎虎生威,也是寡不敌众。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何况眼前是六把长刀!
吴尘双刀苦战六刀,左避右闪,勉强防身,可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吴尘的右胁一记吃痛,挨了一刀。当第一刀被砍中,即意味着吴尘的攻防皆已破败,随后便与当时莫听雷一样,转眼间就身中数十刀,继而倒地不起,身下的泥土也被他的血给浸湿。
“山上的同门师兄弟,想必已经被魔君和他的爪牙们屠戮殆尽了吧。”他思绪逐渐朦胧,却止不住地自问,“现在我也倒下了,玄门难道就这么完了?”
还有希望!
吴尘在朦胧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师尊闭关未归,大师兄被逐出山门。”这声音好比一星灯火在黑暗里亮起,将吴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微微睁开眼,面前不远处,司徒奎肩扛长刀,慢悠悠地向他走来;身后,是百丈峭壁。
跳崖,或有一线生机;不跳,必死无疑!
那一线生机,不仅仅是他吴尘一人的,还关乎玄门一宗。
吴尘眼一闭,腰下使劲,向后翻去:“就赌这一把!”
“当”的一声,吴尘翻了两翻,就在悬崖边上,他脑袋撞在一件铁器上,顿时头晕目眩。睁眼一看,面前的泥地里,杵着一根禅杖,而手握禅杖的,竟是个年轻的和尚。更为怪异的是,那和尚居然一手支着禅杖,一手竟拿着一个大大的酒囊。
吴尘正纳闷,却听身后司徒奎大声道:“多谢大和尚出手相助,险些让这厮跑了。”
其实司徒奎也有些纳闷,眼前几乎是一片空地,十几丈内一览无余,按说就算这和尚躲在附近,以司徒奎的能耐,也决计不至于毫无察觉。怎么眼一眨的功夫,就跑到吴尘跟前来了?便心下计较,想必这和尚不是寻常僧侣,便不敢小觑,以礼相待为妙。
谁知那和尚并不理睬司徒奎,反倒指责起吴尘来:“你跑归跑,何必要跳崖呢?这里掉下去,少说一两百丈,连根树杈都没有,你还有命可活?”说罢,竟背起吴尘,连看都不看司徒奎一眼,便自顾自要走开。
和尚突然来这么一出,司徒奎显然也出乎意料。情急之下,忙使出两把飞刀,一左一右架在和尚脖子上。大声道:“大和尚,我与此人有些私怨未了,大和尚不如行个方便?”他心想,两把刀架在那秃驴脖子上,凉他也不敢再走,可那和尚居然毫不当回事,脚下一步未停,嘴里还数落着吴尘:“好在遇到小僧我,要不然非摔你个粉身碎骨不可。你也不必怕,待会给你服一剂药,帮你回个魂、续条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司徒奎见这和尚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想他何时被人这样轻视过,不由怒从心底起,大骂一声:“死贼秃!”顿时那和尚面前又架起了两把长刀,连同脖子上的两把,四把刀几乎将和尚面门全都罩住,刀身寒光闪闪,杀意尽显。
那和尚似是有些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忽然将那禅杖重重往地上一杵,明明脚下是一片泥地,却好似击打在金石之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沉响。司徒奎忽然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险些站立不稳。而架在和尚面前、脖子上的四把长刀,竟如幻影般,消散而去,不见踪影。
良久,司徒奎才缓缓从眩晕里回过神,再一看那和尚,已然背着吴尘不知去向,空留他一人呆立在山林之间。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和尚已把我背到了山下,”病榻上,吴尘对廖无识说着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又对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我那时虚弱至极,哪里还听得进去,只隐约记得他说过会便会有人搭救我,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两粒丹药,说是能救我性命,然后就掰开我的嘴,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塞了进去。说来也奇怪,那丹药我服下后,约莫小半个时辰,就感到周身暖洋洋的,精神也恢复了大半,虽然还是动弹不了,却意识已逐渐清晰起来。”
廖无识听到这里,也猜测道:“那和尚莫不是少林的云游高僧?”
吴尘道:“实在难说。按说以他在玄山上小露的那一手功夫,绝非寻常练武之人,可看他年纪,至多也就三十来岁,举止固然说不上是放浪,可也决计算不上老成持重,怎么看也不像高僧大德。我也问了那和尚所在何门何派,可他并不答复我。”说到这里,吴尘歇了歇,喝了口水,又说道:“后来,便见远处来了个胖子,对,就是背我来这里的胖子,那和尚说了句‘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廖无识叹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左护法命悬一线之际能遇到高人相救,想必是天可怜见,我玄门命不该亡!”说罢,却又突然颓靡道:“可惜,如今我法魂尽失,固然有仙体,也只是比凡人多几手拳脚功夫,别说魔君秦僧,便是寻常妖魔,我也奈何不了他们。”说罢,便将自己被逐出玄门后的一干遭遇说于吴尘听。吴尘听后,良久不语,显然也是对眼前僵局束手无策。
廖无识说道:“眼下,除了找到师尊外,别无他法了。”
“可师尊闭关至今,已十六年了,连在哪里闭关我们都不知道。天下之大,我们去哪里找?”
“只能一个个地方找。”廖无识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先从‘古剑冢’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