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携英山城百姓在此恭迎王师,谢将军击败流贼,还我英山以安宁,将军请受我等一拜!”
原本陈墨就十分愧疚,见众人要叩拜自己,便连忙将那老者扶起,摆摆手道。
“各位乡亲不必如此,是我陈某人来迟了啊!这才让英山遭此大难,这位老人家,英山城内现在如何?县令呢?”
“哎!不瞒将军!县尊已经让那些狗贼斩了头颅,三班衙役也是全被杀光了,如今的英山县衙已经没人了。”
“那城中百姓如何?”
“活着的全都在这了!”
“什么!你...你是说....城中的两万人被杀的只有你们这几百人了!”
“是的!这些人也是事先藏在了我家粮库的暗道里才得以幸免,不然这英山就真成了空城!”
“噗!”
听到这个消息后的陈墨只觉两眼发黑,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出来后便仰面往后倒去,好在刘福一直贴身护卫着他,在他倒地之前将他抱住了。
“大人!将军!”
见陈墨晕倒,众人无不惊慌,刘福更是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却不知如何是好。
“排长,当务之急,咱们得把陈大人先送回营内救治,并且通知张大人和邓大人知晓,老人家,还麻烦你带我们去城内寻一辆马车,我们先送陈大人回营,英山之事会有人来处理的,还望老人家能体谅!”
“是是是!陈大人这是急火攻心,得赶快救治,我这就去弄马车!”
就在众人着急的时候,陈墨却扶着刘福挣扎的站稳了身体。
“刘福!你...你赶紧派两个腿脚快的兄弟去追上张大人,告诉他...告诉他,如果抓到贼首,先别杀了,我要当着英山父老的面将他千刀万剐!”
刘福一向对陈墨最为敬重,听见陈墨的吩咐,立刻对身边一人道。
“青山!你和孔凡一起去吧!”
见刘福点了自己,富青山和孔凡齐身对着陈墨抱拳道了声大人保重,便急急追着张攀去了!
吐出那口血后,陈墨此时只感觉头晕气短,胸闷欲吐,他很想进城去看看那些被杀掉的百姓尸体,但是他又很害怕看到那样的场景,所以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了沉静。
良久后,陈墨才转头对那个领头老者说道。
“老人家!那些罹难的百姓尸首怎么处理的?”
那老者因为害怕再次让陈墨产生什么不好的反应,所以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
“刘福!咱们进城,我就不信那么多人,一天之间就被杀了?不!我不信!”
事实上,陈墨从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在他的内心世界里,好人和坏人从来都是被划分的极其分明,对于杀坏人,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第一次面对战争时的表现要比张攀和邓威从容的多。
而这一切都是来自于他几十年生活中的平凡,前世他不是社会精英也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只是众多挣扎在社会底层中的一员,他从来没把自己的命看的有多么重要,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梦想和抱负,但是那些梦想和抱负都是与钱有关的,所以他也并没有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这种明知自己无法完成梦想,又偏偏还在做梦的人生,其实在后世的人群中占据了绝大多数,像这样的人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去评价他们,你可以说他们很失败,但是一旦国家发生战争,还真的是只有这些人会主动去战场战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展现出自己强于那些富豪权贵的一面,当然了,这只是一个题外话。
刚刚走进城门,一股强烈的血腥气便随着穿堂风扑面而来,虽然知道那老者不可能欺骗自己,但是陈墨始终就是一副拒绝相信的态度,可见他此时有多么后悔。
按照陈墨的估计,他认为流贼入城最多也就是杀了县官衙役,再不然可能也会杀一些富户,对于这些,陈墨是可以接受的,自己又不是什么圣人,与那些人也非亲非故,没理由要为他们伤心难过,未曾想,竟然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导致一座城几乎被屠戮一空,这些人虽然也与自己无关,但是谁又希望看到这么多人无端端死去,况且自己本来是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发生的。
进入城后,陈墨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尸山血海,除了尚未干透的血迹外,竟然没有一具暴露在街头的尸首,陈墨疑惑的看向了那老者。
老者自然也看出了陈墨的不解,便哭丧着脸道。
“这里的尸体不多,也都被狗贼清理了,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死在了自己家里,我们这些活着人都是我家粮店左近的,狗贼们也知道粮店下面藏了人,所以便把我家的粮店烧了,要不是将军您及时赶到,恐怕我们不被烧死,也被烟熏死了!”
“难怪你们没有哭天喊地,原来你们都是家小齐全,死的人与你们无关是吧!”
“将军!您可不能这样说,我等都是普通百姓,即便想要反抗,也没那个能力,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我英山父老乡亲,我等虽然侥幸保得一命,又岂敢生出这等心思,如今狗贼以被将军所败,还请将军主持大局,容我等先把这些乡亲们的尸体安葬了!”
“你说的对,死者为大,咱们还是先将乡亲们入土为安后再说,这样,大伙先将乡亲们的遗体抬至各家门外,若是大伙有认识的人,便将其名字写下来贴于其脚底,等我营中兄弟收拾完那些畜生,就会和大伙一起将这些乡亲下葬,那个!老人家,你是英山县城人,这事就麻烦你了,只要是大伙认识的,一定要写下名字,如果实在是不认识,那也没办法了!”
“承蒙将军信任,老朽一定把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陈墨没有加入到抬尸的队伍中,只是呆呆的站在西门城头上望着一切,虽然隔着百来米距离,他依然清晰的看到了第一个被抬出来的尸体,那是一具全身被扒的光溜溜的女性尸体,从发型上来看,应该是个未出嫁的少女,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至于她真实的死因,陈墨不敢多想,见众人将那屋中的另一具赤裸着的尸体抬出来后便去了下一家,陈墨捏了捏拳头,让守在一旁的刘福帮自己脱下了铠甲,然后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从城头下来后飞快的往那边跑去,嘴里不停的念着对不起,对不起!
众人在目睹了陈墨的举动后,也纷纷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将那些赤裸的尸体遮盖住了,这也算是给她们的最后一点体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