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武昌南城的一处小巷子口,便停着两辆马车,一身华贵服饰叶光明一边检查着是否有遗漏的东西,一边大声呵斥着坐在门墩上的儿子。
“狗东西!你坐在那干嘛!你就不能去帮帮你姐夫!我就搞不明白了,同是一样的种,你怎么就跟你表弟差距那么大!”
“表弟表弟!一天到晚就是表弟,我跟他能一样吗!他只不过是个武夫,等我哪天高中,他一个小小的参将又算得了什么!”叶远涛一脸不屑的说道。
见自己儿子这幅不成器的模样,叶光明是越看越生气,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抽他两嘴巴子,却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终于还是咬着牙深吸了口气给强忍了下来。
叶家的女婿唐茂森正将一床新被面抱了出来,发现俩人气氛有些不对,便问道。
“岳丈!怎么了?”
叶光明无奈的指了指叶远涛道。
“屁本事没有!整天只会信口雌黄,真不知道这次带他过去又会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
唐茂森闻言,本打算和和稀泥,叶远涛却暴躁的跳起来吼道!
“你以为我愿意去啊!我还就不去了,你爱去你自己去好了!”说完便朝屋内走去。
“畜生!你给我站住!”
“畜生可听不懂人话!”
“你...我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见叶光明随手抄起了顶门用的一根木篙就要冲过去,唐茂森一边拦住暴怒的叶光明一边开口劝道。
“岳丈!年轻人嘛!就爱相互较个劲,他这次不去就算了,慢慢来嘛,怎么说他们也毕竟是表兄弟,哪有兄弟之间过不去的,我看,您就给他们点时间,待以后接触多了自然就和睦了,血浓于水啊!”
“爹!说来,这事也怪不得远涛,至墨弟出生起,我这个做表姐的竟然从未见过他一面,就别谈远涛了,本是至亲兄弟,彼此却不相识,难道您没有错吗?”
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刚刚二十出头的少妇,长相十分清秀,乍看之下,竟和陈墨有五分相似,尤其是说话时的眉目之间,几乎和陈墨一模一样,虽然服饰不算豪华,却看得出是精心搭配过的,若是忽略掉她牵着的一个七八岁的男童,任谁都看不出她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那不是路途遥远,往来不便吗?再说你姑姑和姑父早亡,三个孩子本就艰苦,咱们去添什么乱!”
“呵!我不说了,反正您怎么说都是理!”
“好了好了!一大早争个什么劲,要我说,咱家并不曾亏待过墨儿他们家,想当年,阿英的嫁妆还是我们给置办的,后来他们两夫妻得了重病,也是我们拉的外债为他们救治,现在墨儿出息了,百八十两银子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可是当初咱们却整整还了六年,这些你爹没跟任何人说过,你二叔是知道的,也许他早就跟墨儿提起过,不然此次又怎么会让你爹来主持大局!”陈墨的大舅母用食指点了下叶冬至的眉心后笑着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们此次过去也不算是攀弄权贵了?”
“胡说什么,我儿尽管直起腰杆,你本就是墨儿他表姐,这是任谁也否认不了的!”
见自己女儿神色轻松了许多,叶王氏从叶冬至手里接过了外孙,祖孙二人来到马车边,叶王氏从一个布包里摸出几颗冰糖塞到了外孙手里,又帮外孙整理了一下衣服,左右看了看,发现叶光明正拉着唐茂森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便蹲下身子对自己的外孙说道。
“无疾啊!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表舅是参将大人,这样就没人再欺负你了!”
“参将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了,那可是手握十万兵马的大将军!”
“那我以后也要当参将!”
“哈哈哈!想当参将可要好好学本事,这次咱们去你表舅那边,你就求他,让他教你本事,你敢不敢?”
“敢!”
“好!果然是我的乖孙!”
十万兵马确实有些夸张,事实上经过三年多的发展,陈墨因为军功的累积已经升到了参将职位,并被授予了骁勇将军这样的散阶,虽然是从三品之职,但是阶位太低,基本属于不入流之类别,对此陈墨并不在意,因为他要的只是统兵的权利,勋爵什么的其实没多大用处。
崇祯八年已过大半,继熊文飞和梅俊杰之后,陈墨的婚姻大事也被提上了日程,三年多的书信往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升华到了一个极点,这让方美玉抛弃了自己的矜持,竟大胆的在信中言明,自己年岁已经不小,到了出嫁之时,望兄尽早上门提亲,而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陈墨也正打算适时露露自己的锋芒了,于是,在刘先武等人的建议下,陈墨派人去武昌请了自己在这个世上最亲也是最年长的大舅代表自己去方家提亲。
陈墨和方美玉于彼此而言,都是对对方极其满意的,又确实到了成亲的年龄,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不过陈墨也有他自己的心思,淮河以南因为陈墨这只蝴蝶,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了偏差,不过淮河以北,该发生的还是在发生,方家所居的桐城已经受过一次流贼围城,虽然没有被攻克,但也是迟早的事,他必须在危险来临之前将方美玉以及方家的人全部接到安全的地方来,不然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另一个原因说起来有些自恋,不过发生的可能性也确实很大,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政治联姻都是权贵政客们常常玩弄的把戏,若是陈墨将来的威望达到一定程度,别说是王公大臣,就算是皇帝都有可能与他联姻,但是在这之前,陈墨如果娶了方美玉,那就彻底断绝了这种可能性,毕竟谁也不会让自家的女子去给陈墨做妾,传出去那得多丢人!
不过,说来说去,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天下局势的变化,让陈墨感到了一丝紧迫,其实从陈墨拿到团练使的一刻开始,期间这些年,他除了发展武装力量外,对于经济方面的关注并没有特别上心,张权所经营的项目也一直没有增加,只是将市场扩大了很多,随着北方战乱不断,张权几乎切断了北方市场,将重心放在了南方,而火锅和粉在温暖的南方并不怎么受到欢迎,至于他们的糊涂仙酒,销量就更是惨淡了,要不是有方孔炤拨付的钱粮,单靠陈墨他们的那点生意,恐怕连维持五万人正常的军费都成问题。
关于这一切,陈墨不是没有办法解决,而是没有实施计划的条件,像什么香水肥皂,玻璃镜面这些基础的东西,陈墨也能弄出来,这些东西要是放到富庶的江南之地,绝对是供不应求,几年时间就能让陈墨集团暴富,但是他能弄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能弄。
在湖广,人人都知道陈家军能打,但你要问他们陈家军到底有多能打,估计没人能说清楚,在普通百姓看来,能打胜仗,不欺负平民的就是好军队了,可在同行的眼里,看法就不一样了,毕竟只要是稍微正规点的军营,打打流贼还是绰绰有余的,你陈家军这些年不也就只是打了几波流贼,有什么可怕的呢!
陈墨想做的就是要让其他势力害怕自己,不管是流贼还是朝廷的文武勋贵,他只想带给他们恐惧,这样才能保证有钱自己独赚,有好处自己可以独吞,什么合作,什么搭伙,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在他看来,那些人都是他未来要消灭的对象,万一处久了,生出了感情,到时候下不了手就有些尴尬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目前能干的事,因为他还远远没拥有可以那么任性的实力,所以他任需不断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