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皇上，夜深了，您歇了吧。”同样是夜，宇文璟灏端坐案前批阅着奏折。杨玉成觉得这次皇上醒来之后不管是气色还是处理事情的态度跟手段都比从前凌厉几分。
“你跟在朕的身边有多长时间了？”放下手中的朱笔，宇文璟灏抬眼看着恭顺的立在自己身边的杨玉成，眼神中只有了然于胸的淡然。
“回皇上，奴才十四岁进宫，服侍了两位先君，跟在皇上身边不过年余。”杨玉成不知道宇文璟灏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事儿，他小心翼翼的答道。
“原来是三朝元老了。不过才年余么？朕怎么觉得好似很长时间了啊。”表情若有所思，宇文璟灏轻声叹道。
“承蒙皇上不弃，奴才不敢妄自居功。”杨玉成不明白宇文璟灏的意思，好似自这皇上中毒醒来之后，他便再也看不透他了一般。小心谨慎的回答着宇文璟灏的所有问题，语气谦卑恭敬。
“你可知，朕在这宫中能够信任的人实在是不多啊。”又是一声长叹，宇文璟灏话里有话的看着杨玉成道。
突然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杨玉成立刻跪在宇文璟灏的面前拜道：“奴才谢皇上信任。”
“起来吧，朕既然信任你，便是把你当自己人了，今后莫要再行此大礼了。”骨节分明的大手微微一抬，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算计的微笑。
“谢皇上。”宇文璟灏突然对他的礼遇让杨玉成受宠若惊，心下对这个自己服侍了一年多的新君又多了一层尊敬。位居高位而不自傲，实乃明君之所为。
夜，风声缠绵得如同漆墨。
月，星光灿烂得如同深海。
独立窗前，明黄的身影孤寂而挺拔。还要多久？他还要多久才能再见到她？还要多久他才能告诉她？若不是那一声凄厉的呼唤，他又怎能找寻再次与她相遇的明天。傻丫头，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默默长叹，这是他对她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这一世，他该要好好为她而活，让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风卷云舒之际，暮希国的迎亲队终是抵达了宁国。铜镜前，柳眉如黛，美目如水，胭脂晕淡，妆容似锦，轻纱拂面，素裙飘渺，只一眼，便能倾国倾城。
仙乐飘飘，觥筹交错间，美人如斯月如虹，眼前已然没有更多的恨意，对面而立，那双纠结的美目已然不再看他一眼。
举手间，她的爱恨倾尽前生，挥手时，舞尽所以纠缠，冥佑，你可知这是我为你跳的第一支舞，便也是最后一支，祭奠我们那来不及珍藏的爱。这一世，只愿再不相见。
眼角的泪滑落无声，他醉眼朦胧，身边的美人巧笑嫣然，眼前的女子，他却已看不清。喧嚣的夜宴之上，只有那抹清冷让人胆寒，身下已然是鲜血淋漓，脚尖的重量开始变轻，可是怎么办？她的舞怎能不跳完？
泪水混合着汗水尽情舞动，咬牙间，面上的轻纱已然贴在她脸庞，只细看一眼，他或许便能认出她，只可惜，即便是细看，他已然不敢。
乐停舞毕，她倾城而立，孤傲的眼神冷冷看着首位那抹薄情容颜。
掌声四起，她再不能支撑，身体倒下之际，是那玄色之身飞奔向她，将她稳稳接住，她安心一笑：“冥翊，谢谢你……”
“既然决定离开，从前的一切便过去了。”他的声音温若泉水，让她那已经干涸的心瞬间得到灌溉，是啊，从前的一切便过去了。
“皇上，公主今日受寒刚愈，身体尚有些许虚弱，请容许臣弟将公主送回清秋宫。”声音响亮有力，他将她抱起，面向冥佑道。
“准。”大手一挥，眼里的醉意并未消退，嘴角的笑意让人心碎。天下人都可以不理解他，但是，他多么希望她能明白他心中的苦楚啊。失去孩儿，他当真不痛么？痛，亦枉然矣。负尽红颜，他只为那万里江山与她共享，只，她却无福消受。
月，依旧清冷凝视大地，只清秋宫中格外冷寂。
“皇嫂，你怎么样了？”玲子紧张的看着罗莉苍白得如同薄纸一般的脸，满脸的汗水在告诉大家她现在有多么煎熬。
“玲……玲子……我……我没事，你……你让我休息一下便……便好……”断断续续说话间，头重重垂了下去。
“翊皇兄，这可如何是好？皇嫂她没事吧？”转过脸，玲子将希望寄托在冥翊的身上。
“放心吧，她只不过虚耗太大，我在来时的路上已经给她服用过稳神丸，这会儿她实在是太累了，让她睡上一觉便可。”拍了拍玲子的肩膀，冥翊看了眼床上的罗莉，然后转身往来时的路行去。
夜宴上热闹依旧，暮希国的庭御史薛若海高举酒杯向冥佑敬道：“今感陛下圣恩，设宴款待，下臣替吾皇陛下敬上这一杯美酒，愿两国永结同盟。”
“庭御史不必多礼，大宁和暮希国世代结盟，如今传到朕手上，自当要将盟约履行下去，况且如今大宁与暮希国又相互有了婚约，自然是要携手共进。”冥佑端过美酒，一饮而尽，脸上始终挂着淡淡醉意的笑。
“陛下既有如此诚意，吾皇陛下自当要献出我暮希国最为珍贵的礼物作为对陛下的谢意，来人，有请腾静公主殿下为陛下献歌一曲。”薛若海说着，朝身后大喊一声，只见一华服加身的妙龄少女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金碧流苏之下，脸被遮去大半，但即便是只得若隐若现的那小半张脸也足够让人心驰神往。宇文腾静端立于人前，俯身跪地一拜，声音宛若流莺：“腾静拜见陛下，愿陛下福泰永康，愿大宁与暮希永修和睦。”
“公主请起。”对于眼前的女人，冥佑只淡淡扫过一眼便不再抬头，眼神只盯着面前的酒杯似笑非笑。
乐声渐起，绕梁三日，腾静缓缓开口，声音流畅动人。
第一世的擦身第二世的回眸三世的结缘四世修果五世的轮回我在天的那头遥望而不得结果是你那随风起舞的野火勾起心中早已化不开的愁若再许我五世这泪又当要为谁而流？
“为谁而流？是啊，为谁而流？”再次饮下一杯穿肠酒，苦涩的笑容自脸上蔓延，王者之风犹在，风流之气亦存。
再回身，月已悄然滑落，那一夜，罗莉成为公主下嫁暮希国王，宇文腾静成为静妃，屹立冥佑身旁。
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再美的笑靥也能成为致命毒药，让人一世不敢再尝。
翌日清晨，罗莉被搀扶起床，服下冥翊派人送来的定神丹，顿时气色红润精力充沛。凤冠于头，嫁衣批身，不曾想，这辈子，她倒是能穿一次嫁衣。
威严的宫殿之上，罗莉拜别兄长君王，华丽转身，遗下泪珠一颗，永留冥佑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