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方明诚只是想跟着黄宣和那个老头，弄清楚黄宣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但这会，他却是有了另外一些想法。
自从他来到云轩楼，至今已过去大半个月，虽然酒楼生意有了很大气色，但较之人间食坊，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那个堪称杭城第二的醉仙楼已经被不知不觉的吞并了，人间食坊何时要对云轩楼下手，他也不知道。云轩楼现在大抵算不上是它的对手，但可以肯定的是，以后有那么一场仗，是一定会来的。
云轩楼渐渐走上正轨，人间食坊绝不会允许自己眼皮底下有这么一个潜力股存在。
人群围着的是一个挺大的铺着红毯的戏台子，上面几个碟衣彩妆的戏伶正唱着戏，看客们被一道矮木栏挡在了舞台不远处。
至于戏曲内容，方明诚不太懂，不过流行歌曲他倒是会几首，以前因为经常陪着客户潇洒，顺带着也练就了半个麦霸的本事。
但这种纯正老腔调的戏曲他着实欣赏不来，没有电子合成音，他听的不太习惯，但看身边几位仁兄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跟着哼哼一段，大抵是很出名的戏目。
台上这几位戏伶，男女皆是婀娜多姿，穿的戏服或是宽袖落地，又或是紧身英气。一步一摇曳，动作急缓有度，声音也同样让人听着很舒服。
方明诚站在台下，捧着双臂静静看着。身边几位看客闻着一股厨房特有的葱花味，刻意离远了。
不多时，台上几个男女行礼退下，换上了四名涂了戏妆的女子。
方明诚顿时兴致盎然，他刚起的心思正是这里。
准确来说，正是这几个戏伶。
对于对手的手段，不管明的还是暗的，他向来不怕，反正早晚要过招，先下手为强才好。何况人间食坊偷窃了他的“抵用券”，着实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人间食坊能请来花魁清倌，我云轩楼也可以研究一下戏伶嘛，都是混娱乐圈的，你主靠脸，我主靠艺，大家谁也不输谁。
看着台上的几个戏服伶子一步三摇，风摆杨柳，方明诚不由担忧起另外一个问题，虽说这些戏伶专业过硬，但这年头青楼的许多妓子也多是颇有才华的女子，其中能成为花魁的，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同样是卖唱，戏伶的唱功未必会比妓子强多少。
他仔细观察着，这选人能用银子，但若是不小心选错了人，可要闹出天大笑话的。
不就台上又换了一波人，少时又走上来一个女子，身材高挑，浓妆艳抹，刚走上来便迎来台下一众欢呼声。
“芊芊，今儿再唱个《别郎》可好！”
“窈窕淑女，沦落俗世却洁身自好，嗓音也宛如天人，难得难得啊！”
“看赏看赏，这二钱银子都赏了！”
……
观众的反应如此强烈，这莲步轻移，盈盈有礼的女子当真算是台柱子的存在了。
台上名叫芊芊的女伶果真应和了某位公子的要求，唱起了名叫《别郎》的曲目，嗓音也如他们所言，字正腔圆，清灵透彻，方明诚艺术造诣不太行，却也隐隐听出了一丝幽怨凄美的感觉。
十足的好人选啊。
方明诚啧啧几声，虽然画着浓妆，这女子的年纪他也大抵看了差不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在这个时代她若是还没成亲就是大龄剩女了。
年纪还好说些，大点小点都无所谓，重在包装，但这可女子可千万别嫁了人家，不然市场可就太小了。
和看客们一起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女子，方明诚得空低声碰了碰旁边的年轻公子，“兄台，打听一下，这戏伶什么名堂，看起来很受欢迎啊？”
年轻公子瞟了眼方明诚，看他衣衫素旧，手臂还套着沾着油渍的黑色护袖，外加身上一股油烟味，九成九是哪个酒楼的小二，不耐烦的回应道，“这不就是刘芊芊嘛，去去去，离我远点，莫弄得我一身葱油味。”
方明诚也不在意这公子对自己没什么好眼色，狗眼看人低的货色哪都不缺，那会儿他刚来杭城就领略到了。
方明诚往前凑了凑，陪着笑脸道:“兄台，我看这刘芊芊还对得住这‘芊芊’两个字，这身段可真是要了命了，再跟你打听打听，她可曾嫁了人？”
年轻公子一脸鄙夷道:“你打听这个作甚，难不成你这小二还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方明诚翻翻白眼，这人说话还挺直接，不过，他若是癞蛤蟆，那天鹅也得排着队往他嘴里跳。
从怀里取出几张云轩楼抵用券，方明诚不着痕迹的塞进这公子手里，故意压低声音，“兄台，实不相瞒，其实这是我家掌柜的让我问的……”
掌柜的派他问的……
年轻公子猛然想起一件事，前段时间云轩楼的老掌柜不就不要脸的当众聘过妻嘛？伤风败俗啊，没成想那老家伙竟然把注意打到了芊芊姑娘身上。哼哼，为老不尊的家伙，等着吃闭门羹吧。
年轻公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瞬时变了脸色。这果真是云轩楼发放的抵用券，一共五张，合计有一两银子。好东西，转手卖给富裕些的同窗，起码能换个一两钱呢。
他轻咳一声，做贼一般将抵用券放进怀中。
“兄台？”看他偷偷摸摸的动作，方明诚笑着提醒一句。
这公子占了便宜却面不改色，沉声道，“这芊芊姑娘可是东坊有名的戏伶，不过却是是近些年才开始唱戏的，具体是为何，也没人知道。据说这刘芊芊以前就是栖凤楼的一个小丫鬟，婚配么，我从未听闻。
而且自打她开始唱戏，便从不去富人府上，就连知府管家的邀约都给回拒了，如此贞洁的女子，实属少见。”
方明诚了然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位芊芊老姑娘还是个挺清白的女子。
他转头看着台上女子，虽然她身姿摇曳，略有媚态，但经过旁人解释一通，再看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人是有第六感的，方明诚很相信这种感觉，而且总与人打交道，这种感觉会更准。
摇了摇头，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能做，索性先把找戏伶的事情先放一放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