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短暂,尚未热透,一早一晚就开始清凉了,再来一场绵绵的阴雨暑气就已经散了。
秋霜初凝的时节,本是东山最忙碌的时候。
柳应东听了柳大种胡麻的话,却也只种了些许的胡麻,其他的地里,悄悄的撒了些苜蓿种子。穆母便抱怨柳应东浪费了好土地,这到了秋忙的时候,难免闲的难受,心中发慌,嘴里唠叨着:“种地的时候不种地,收粮的时候没粮收。”
柳大倒是乐的清闲,柳应东也娶了媳妇,还有个外孙子一直在身边陪着,也算是到了安享年岁,只是现在还操着一份心:柳大不时的去牛圈,断定那头牛就在这几天产。
于是柳应东睡觉的时候也张着一个耳朵,后院稍微的响动,就提着一个大矿灯,照着一头头反刍着的牛,三三两两的散在一个个角落,大公牛却围着一头新买的母牛,摇的脖铃当当作响。
果然一个日出高杆的早晨,柳大叫柳应东去后院。
柳大瘸着腿,靠着二三十年前的经验,顺利的接出了一头小牛。柳大很兴奋,举着一双血黄水的手,笑呵呵的出了牛圈,让刘婩倒水洗干净了,缕缕花白的山羊胡子,又回到了牛圈门口。
小牛犊浑身湿漉漉的,在晨光中冒着白气,大牛不时的发出哼哼的声音,舌头抵舔着,小牛犊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挣扎后,微微颤颤站起来。
那头牛产下小牛后更加瘦,像是只剩下骨头架一般。穆母便给自己找了一份差事:早上起了太阳,隔离出那头牛,熬些麸皮和黄米的稀粥给它吃。纵是如此,依旧不见起色,奶水倒是充裕,小牛犊也长的飞快。
接着一个月,另外两头牛也相继产下。
天气颇已寒冷,柳应东去集市的次数也多了,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和鸭子一起,穿梭在市场上。
一年多的时间,柳应东已经是颇有名气的贩子,牛集上的红人。人人都说和柳应东做生意会赔本,但真正到了集市上,也就柳应东能出个好价钱。柳应东果断的买进卖出,挣钱赔钱的事情,就看造化了。
柳应东造化不错,总能赶上好运气。
只是柳应东买回来的大点的牛,待到能卖个好价格的时候,牛却有了奶水。母亲于是也就不同意卖掉,说是造孽呢!
现在的牛圈里已经有了七八头牛怀孕,穆母收拾了另外一件破窑洞,将这几头牛单独圈起来,说要精心的伺候,养的肥肥的,生个大牛犊子。
穆母识的牛圈的每一头牛,每头牛的脾性也知道,嫌黑耳朵挑草吃,嫌白头爱蹭墙,嫌大尾巴吃土······她知道每个牛的缺点,喂草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的就说出来,教育一般的,出了圈门还会说:“恨死人了。”
柳应东和刘婩不想母亲这么累,也劝母亲像父亲那样的一天出门逛逛,母亲边说妇道人家,该怎么样之类的,柳应东又劝母亲不必这么累着,母亲却惊讶的表示自己一点都不累,说完就微微颤颤的继续走到后院继续忙活,嘴里唠唠叨叨的不知是说牛,还是说人。
柳应东家的活计,便是围绕着一圈的牛忙活。
父亲喜欢站在牛圈门口,看上半晌,有时候也会瘸着腿,拿着自制的牛梳子刮刮牛背;柳应东得开着三轮子,绕路到沟底,拉一桶水饮牛拌料;穆母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忙活在牛圈,一会是添草料,一会儿是扫地,一会儿又去喂几个小牛犊······总是是数着座钟的点数,一刻也不停的忙着;刘婩有时候也去后院,穆母就指使回去:“妇道人家,做好饭,收拾好院子就可以了”。于是刘婩便在开春的时候收拾院子,台阶下种两柱牡丹,院子旁开一块菜畦,就连门口沿上也撒了些七叶花种子,到了夏天开着粉白的,粉红的,深红的一朵朵花儿,在沟沿都能看到一篇的鲜艳。
夏天的时候,柳应东和父亲母亲商量着,小牛犊是不是可以卖了,母亲脸色立即又阴沉下来,父亲倒是说卖吧,牛圈也不够大,草料也不够多。穆母依旧阴沉着脸。
鸭子来家里,穆母不让刘婩泡茶,也不让刘婩做饭招待。穆母搬了凳子坐在牛圈门口。
柳应东看着鸭子,鸭子笑笑,“不打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