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急剧颤动，他依稀能听到崩裂的声响，虚空之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疯狂地涌入到他体内。
于是谭安宁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又有了力量，自己的内心，又在蠢蠢欲动。
他翻过身，伸出手，一点点撑起身子，又转过身，变成蹲坐，两条腿张开，像是举起万钧重物，在孙行道的目光下，一点点站了起来。
回眸一笑，灿若赤子，“好，说得好！”沈折姬无所谓地回望一眼，血洞幽幽。
直视孙行道。“你是什么狗？”
“咔。”心弦断了。
断了也好，既然快断，便断了吧，它会蜕变，变成一根新的。
凌驾于本能的弦，刚强纯粹，无锈无垢。
内心深处的力量又重新被唤醒，它们对抗不了本能，唯有撕碎本能，它们才会再次涌现。
孙行道望着他，谭安宁他看到了那眼里的愤怒.
太阳啊？
你为何发怒？
因为那不是太阳，金丹大修士，也只是个人！
于是谭安宁笑了，畅意的笑容。
“死！”言出法随，谭安宁四肢爆裂，五脏俱碎，脑浆即将飞溅，袖口的小兽忽然冲出，便是一吼。
纯白的灵光毫无一丝妖气的气息，保住谭安宁的脑袋，但也仅止于此了。
孙行道忽然感觉一团深邃的恐惧攥住心脏，攥住金丹，身子不由一僵，攻势不由一缓，当即怒不可遏，两掌有催山之势，轰在了两人一兽身上，就如流星般倒退。
金丹大修士，摧山断河，便是通天高峰，也是化为平地，方才气势威压，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有发挥出来，此刻含怒出手，没有一丝余地。
突生一阵后悔，那突然窜出的小兽，如此杀之，是否会给自己带来不利？
谭安宁哈哈大笑，肉沫在他口中不断喷出，大修士眼中的暴怒，让他极其畅快。
死亡在瞬间到来，所有的生机都在泯灭，然而同样泯灭的，还有他那竭力想要摆脱，却无所不在的卑微。
他一直都无法丢弃这份卑微，这不仅是一个水星人感受到的渺小，更是他生命开始之时，就已经存在的根子。
有些人死去，与卑微融为一体，他现在便是死了，卑微亦将消解。
没有人能在大修士全力出手的攻势下活着，谭安宁没有想过，他只想到他会留下一具特别的尸体，绝无仅有的尸体，便露出欣悦的笑容。
也不对，至少还有一个他认识的人，这个怪物，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卑微。
没有所谓的遗憾，他已经找回了最珍贵的东西，虽死，何惧？
“人生而卑微，但死也伟大。”
身体在高速之中塌陷，转眼就到了妖界，妖界的法则侵蚀大修士的力量，但死去的命运不可避免，怀中的小兽没受到太多的伤害，谭安宁帮它承担了大部分。
小兽眼里充斥泪花，浑身白色灵光笼罩，全力阻挡谭安宁体内大修士暴烈无敌的力量，却因为自己的力量过于弱小，反而受了伤，小兽没有放弃。
兴许是小兽的帮忙起了作用，谭安宁一时不死，指头轻点小兽的脑袋，动动嘴唇，却没办法说话。
小兽摇头，晃开他的指尖，不管不顾。
谭安宁无奈，转头望了眼沈折姬，在这生死之间，他的目力忽而大进，像是回光返照。
清晰看到一个昏迷的女人，脸上的黑色兽纹跟疯了一样，大起大伏。
金丹大修士的全力一击，居然在进入妖界之后被黑色兽纹吞噬，迅速衰减。
“说好一起死的呢？”“算了，至少还有个收尸人。”
这是谭安宁心底最后的两句话，他的念头已经触及到一种冰冷，无可避免的寒冷，瞬间就将他的念头冻僵。
谭安宁眼睛缓缓合上，小兽呜呜叫着，像是在哭。
“救世之体生效，救世主原地复活（1/9）…受创过重，无法复活，救世之体生效（2/9）…受创过重，无法生效…救世之体（9/9）…受创…无法生效…”
救世之体的复活，也有一个界限，金丹大修的全力出手，远远超出了这个界限，死一百次都够了。
“系统开始瓦解…水星…”
一轮虚无的灵光在谭安宁身上绽放，所触及的冰冷，忽然变得空空荡荡。
冥冥之中，谭安宁僵滞的念头，似乎听到一种意义不明的呼唤，亲切的呼唤，将他从冰冷的世界里拉出。
谭安宁猛然睁开双眼，眼里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那虚空之力倏地暴涨，简直就像是在体内无形的所在打开无数闸门。
那是怎样一种力量啊，不能仅用虚空去描述它，它博大，却不让人感觉自身渺小，浩瀚，却没有分毫的虚无，厚重，却不强加在人身上，超出了谭安宁的认知。
虚空之力瞬间流转全身，那所谓大修士的暴烈无敌的力量，与之一触，便冰雪消融，完全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
“系统，系统，是你吗？”
“系统进入瓦解倒计时，十…九…八…抱歉救世主，目前已探明的胜界资料，已全数传下，请你不要怪水星。如果以后水星不可避免的毁灭，也请你不要自责。最后，他如果阻拦，也请你不要怪他…系统瓦…解…”
谭安宁眉头皱起，系统的声音似乎蕴藏了丰富的情感，响起的却是一片冰冷。
“不论你隐瞒了什么，不论你是否有智慧，都谢谢你，我会力所能及去救水星的。”
谭安宁轻柔落地，伸出手，皮肤白嫩如女子。
又撕开胸膛，所有的伤口都已经痊愈，所有的疤痕都已经消散。
小兽满眼泪花地盯着，谭安宁抱住它，小兽当即欢喜地蹭着他的脸庞，把脸弄得湿漉漉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脸都被你弄脏了。”
谭安宁笑着摸头，言语中透出轻松的意蕴，不仅仅是这一次死而复生，更是那根重新铸就的心弦。
小兽便伸出粉红的舌头，帮他舔去泪水。
大眼里满是欣悦，发出一声悦耳的兽鸣。
谭安宁细心地抚摸，小兽慢慢归于平静，蜷缩在怀里，很快便睡着了。
紧闭的大眼，浑身毛色微微黯淡，显得十分虚弱，便是知道，小兽方才受伤不浅。
但它虽小，却并不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