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身穿素白的贴身衣裤,又一路从明镜湖走回了碧云城。
这一路上,人们对陈凡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起来——这样的穿着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一个乞丐,尤其他还要向人们询问柳如烟的下落。陈凡往往刚说一个“你好,请问”,握着布片的手才伸出,还没张开,对方就已躲得远远的了。偶尔也有好心人,掏出一两个钱,虽然陈凡最终也没有收,可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一个道士还是一个乞丐了。
满头银丝的少年一路忍受着行人怪异的目光以及有些排斥的举动,终于远远看见了碧云城的城门。陈凡心下凄然,知道那个女子可能是再也见不到了。
站在一处土丘上,取出布片在原地默哀了一阵,另一只手掐了个决,面前的地面自然塌出了一个小坑,俯下身,将那块布片放了进去,又将坑填上了。陈凡找来一块木片,用手一笔一划的在上面刻上“柳如烟之墓”,将木片轻轻插在地里。
陈凡正在城外的土丘上祭奠柳如烟,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也浩浩荡荡的从城门里出来。
一面绣有“安”字的大旗迎风飘扬,队中人马也都身披铠甲,手持兵刃,人人脸上一副凛然的神色。
队伍出了城门,沿河而行,没多远就来到了陈凡附近。
队中将军打扮的中年人,一副儒雅文士的模样,看着陈凡的背影,一抬手阻止了队伍的行进。轻捋长须,问身旁的副官道:“听刘岩介绍,他碧云城管理的很好啊,怎么会有老者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呢?”
副官不知如何作答,将军又道:“你去问问,他是什么情况。如果跟刘岩的说的话有矛盾,那我们梁国可容不得这样的官员。”副官领命前去。
队伍后面一人策马而前,来到将军身旁,道:“爹爹,你怎么又要去管百姓的事了。咱们只管领兵打仗,你掺和地方政务,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拿来作文章的。”明明是士兵打扮,却是女子声音。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我问心无愧,坦坦荡荡,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难道还敌不过外人的闲言碎语吗?”
“爹。”一道撒娇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周围的兵士似乎已习以为常,并不回头。
两人正谈话间,副官已回来,禀告道:“回将军,那人并不是老者,而是一白发少年人。他说他正在此处吊唁一位女子,至于为何如此打扮,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中年人闻言轻点了点头,“嗯,想必是他母亲去世,这少年将积蓄都用来埋葬母亲了,其孝心可叹啊!思念母亲,竟然连头发都白了。”
一旁的那兵士打扮的女子道:“爹,你什么都不知道,兴许别人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呢。”
“呵呵,既然瑶儿不信,那便请他过来说说看吧。正好要他真是一个孝顺的少年,为父也想让他来军中做点事。”
陈凡注意到了这队人马,万没想到数千人会为了自己停了下来,见副官跑来打听,本想着随便几句话把对方打发走了,谁知道对方竟又去而复返。
陈凡没有办法,又跟着副官走向那位将军。数千名军士注目着陈凡,这使他颇为尴尬,只好左右挥挥手,“大家好”,“大家好”,不时还点点头,装出一副慰问的姿态。
陈凡这番表现全落入女子眼中,小声说了句:“哗众取宠!”
走到近处,陈凡也不知道该行什么礼,只躬身说道:“草民见过将军。”
将军一笑,问道:“少年,你是不是母亲去世,所以在此拜祭啊?”
陈凡只想快些脱身,“是的,家母去世,小子悲痛万分,还望将军能成全小子,让小子将该行的礼数行完。”
“好,好,好!”中年人每一个“好”字都说得很重,还特意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得到的只是一阵白眼,“这么有孝心的年轻人,我很欣赏你啊!你去吧,把该行的礼行完,我等着你。”
陈凡正要欣然答应,又愣住了:“谢将...啊?您等我干什么啊?”
“你的孝心很让我感动,少年,你就来我麾下做事吧!”
什么跟什么啊,这不就是抓壮丁吗?陈凡还在思考该怎么推脱,中年人已经翻身下马,将身后的披风取下,披在陈凡肩上,“我跟你一起去吧,也让令堂放心让她儿子跟我一起走。”说着已搭着陈凡一起走向那个简易的坟墓。
来到墓前,看着木牌上的字,将军道:“原来你姓柳啊,名字什么呢?”
陈凡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世界女子跟夫家姓的太普遍了,此刻要解释实在是太难,只好瞎编道:“小子名叫央歌,还没有字。”
“柳央歌,柳央歌,好名字!”中年人又念了几遍。
好你个鬼!给你扭一段你恐怕还更美了!陈凡随便一想,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名字。心里恨极了这个中年人,自己遇到他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不知道还得顶着这个名字多久。
望着中年人与陈凡并肩的身影,女子有些气恼,却又无可奈何,一紧缰绳,调转马头,又回到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陈凡又行了几个礼,这才跟着中年人一起离开。
路上,中年人又问:“墓碑上的那些字是你刻的吗?”
见陈凡点点头,他又说道:“央歌你笔锋有力,都说得上是胸有丘壑,只是你写的字有些地方不太对,想来是没好好上过学。”
陈凡心想:哥这叫简体字,你懂个锤子!不过也只能唯唯称是。
“既然识字,那就更好了!你先来我身边做个幕僚,跟着多认认字,每月也固定有些钱,到时候钱攒够了再来帮你母亲把墓重新修葺一番。”
来到队伍旁,将军又让副官给陈凡牵了一匹马来,两人并骑而行。
女子看着前方那一头白发的少年背影,又说了声:“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