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郑风雪上座,金雁二人在下首,并且这次是站着。
二人真是好修养,对刚才的不快一字未提,只说深夜来访必有要事,不妨说出来听听,二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给了郑风雪台阶,也结束了纸片阁楼的事情。
“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
虽然人设已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发泄弄得面目全非,但事出有因又事出无奈,郑风雪咬牙原谅了自己的唐突。
“我想请教二位两件事,一是是否听说过命咒,二是,如何延长一个人的寿命。”
“命咒?我不知道。”雁栖天茫然地看着金十四。
“哦,他们人间用的一种很低级歹毒的续命之法,施法者活不过五十五岁,死后入了地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永生不得脱生。”
他们人间?
郑风雪在心里重复了一句。这二人到底是哪里的?‘异’到了不是人间?
“请问郑先生为何问起此咒?”
金十四凝神打量着郑风雪,并未发现有半点相关之处。
郑风雪这才想起,命咒一事与自己确实不太搭调,虽然他怀疑琴姐身上的琥珀与此咒有关,但毕竟没有确实的证据,如果她不是被续命之人,此事与封莹就更没有关系,看来是自己关心则乱,竟然一直沉重地在心上压着。
“我只是看到了一个铁盒,觉得事有蹊跷,所以问一问。”
“看到了一个铁盒?难道说此咒匣在你那里?”
金十四虽然不动声色,但眼神已经流露了一丝不安,被郑风雪捕捉到了,心想,果然这东西有鬼。
“是的,现在在我那里。”
“此咒为大邪之咒,流传极为隐秘,并且接手的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以其续命,完成此咒的使命,二是将其损毁,永不再用。续命难为,那会使更多不该生的人生,不该死的人死,久而久之,生死法则大乱,必会引起人间与地府的纷争,后患无穷。损毁更是不易,它的匣体装了太多施法之人的戾气与枉死之人的怨气,需请上界修者来做,而上界修者若不掌握好分寸,用力浅了,使善恶两体同时得到神力相助,善者得以往生,恶者则会更恶,埋下业怨。用力深了,则会造成玉石俱焚,有损修为。现在此物在你那里,更不可轻举妄动,待我想想办法再说。”
金十四语气如此严肃,说明此事很不好办。
郑风雪不以为然,反正先放在自己那里,起码能保证眼下不会害人,其他的慢慢再说。到是一句“你现在还是凡人”让他如芒在身,好象他曾经不是凡人似的,这话更不能轻易问出口,一问,反倒显得自己要急于脱离凡人似的。。
“好,这件事我记下了。那么第二件呢?金先生有什么指教?”他最关心的还是封莹的事情。
“生有时,死有地,天有天道,地有地规,人的寿命长短自有地府来管,除非万不得已,既不可缩短,更不可延长。怎么这件事也与郑先生有关?”
金十四看了一眼雁栖天,雁栖天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与我有莫大关联。”
听金十四这么说,郑风雪的心凉了大半截,事已至此,难道封莹真的要告别这个世界?而自己才刚刚与她见面……
一个人进入落寞至极的状态,便容易陷入自己的内心。现在他只顾着忧虑那冰美人的生死,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那二位异人的动态。
金十四目露不安之光,向着雁栖天。
“不知这一场劫难能否安然渡过.”
“千年轮转,生死都到尽头,该来的人也应该都来了,这件事也越来越棘手了,但愿我们能平安将他带回。”
雁栖天小声说着,瞄着失神的郑风雪,突然眼光大变,幻灭之中金影浓重,似乎无数沉年往事正浮沉其中:
“他说的难道是她?”
“若非是她,他又怎么这样焦虑。世事有因,因因有果,千年前他没有亲眼见到她烟消云散,所以寻找千年,如今,就见一见吧,也有一个彻底了断。”金十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那会不会太残忍。”雁栖天神情异常悲哀。
“不然怎样?他已经走到了劫海尽头,再不带他回去,他就会永远回不去了,那我又该如何交待。”金十四更加落寞。
“不管怎样,先把眼前渡过去。”雁栖天看了看郑风雪。
“好。”金十四轻轻叫了两声:“郑先生?郑先生?”
“啊?”郑风雪神思游移,毫无力气地望着他。
“不好意思金先生,我走神了,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哦,我们探讨了一下,说定法不是法,凡事总有万一,既然延长寿命之事与你有莫大关联,金某定会不遗余力,请容我们几天时间,以求得一个万全之策。”
“你是说,你们可以想出办法?”
郑风雪惊喜交加,三步两步从桌案后面奔到金十四面前。
问世间何事教人易忘形,情至深处。
“当然,当然,这个你大可放心。”
金十四尽力保持着面色淡然,但止不住心潮翻涌。
“这样,你给先你一道平安符,你可以在她生日时转给她,可保十日无恙,之后再想其他办法,请伸出手来。”
“那太好了,多谢多谢!”郑风雪更加欣喜。
金十四食指划动,金光闪烁,在郑风雪手心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图形,画完以掌心相抵,图形瞬间不见。他瞥了一眼手腕处的伤痕,几条不规则的线条在他看来是如此触目惊心。
“我要如何给她?”
眼看手中的符完全消失,郑风雪茫然不解。
“到时你只需把手掌放在她的手心上,便可以将平安符送到。”
“好的好的,多谢多谢。”郑风雪紧紧握住手,生怕那张救命的符飞走。
“来来来,喝杯茶,人间有句话不是说世上无难只怕有心人吗?放心,没有过不去的独木桥。”
雁栖天终于松了一口气,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压抑的空气让他难受得很,现在屋里总算有了一点生机。“郑先生,这几天还有什么奇遇,不妨说给我们听听。”
郑风雪接了茶,眼前浮现出无语之碑触手而碎的样子,心想,也许这事可以一说,毕竟事出灵异,与这两人同属一派,便简单地把无语之碑化为灰影的过程说了。
“无语?你是说你这个挂饰是无语送的?还送了一个叫封莹的女孩?那女孩是不是你刚才提到的与有寿命有关的人?,并且你们在栖凤坡看到无语之碑?”金十四突地目露金光,急切地问郑风雪,一句比一句声高。
“是啊,金先生你怎么了?”
“皇天有爱,抱星辰日月;后土不语,养苍生万物。不语,不语,难道是她?难道我们的事情会有其他变数?”
金十四惊讶非常,下意识地抓着郑风雪的手,眼神幻灭不定。
“什么变数?想不到这么文质彬彬的人,力气这么大,我的手都麻了。”
郑风雪费力地把手抽回来,对金十四的举动万分不解。
“没事没事,是我一时想起很多阵年旧事,有些忘形,请不要见怪。”
金十四撤回了手,脸上有些不自然。
“实在是不早了,又麻烦你们这么长时间,改天再来感谢,我先告辞了。”
郑风雪说完起身,他实在是着急回去。
夜色清凉,郑风雪走出很远了,回头,两个人还在站在门口向他看着。
一个纸阁楼,两个奇异人,怎么感觉像是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似的呢?尤其金十四那双金色的眼睛,越看,越觉得亲切,亲切到他想变成一缕微小的光芒,被那柔和的金色融化,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