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咣当”几声玻璃杯的脆响，“包黑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问我为什么不能给你留在市里，华希良，我原本打算不仅要把你留在市里，我甚至都打算在师范校里给你留个位置，我本来打算给你留校的，你知不知道？”
“包黑子”的声音里带着恨其不争，“可是，你去和罗秀香开房，你不好好地守师范校的规矩，你非得结婚……”
“不是我……是她……是她非要结婚，你也知道，她原来就是个代课老师，在一个小村里，一个月就十几块钱，当我考上师范校的第一年，她还是代课老师的时候，她怕我看上别人，寒假的时候，快过年时候，她说啥非得要结婚……我没办法……”
华希良的话让凌冬差点没晕过去，华希良结婚了，他是个结过婚的人？凌冬眼前直冒金星，她晃悠了几下，赶紧扶住了墙。
他结过婚了？他跟谁结婚？什么叫开房？跟罗秀香开房，他当代课老师的妻子不愿意他了吗？
凌冬脑子里一片混沌，她更加挪不动脚步。
“什么叫没办法？在家没办法，到了学校了，你还没办法？好不容易两边给你争取指标，你们东明县县教育局我出头给你找人，这边我甚至带帽到她所在的村里小学，我也让她委培来了学校，你问问，一般人能不能做到？”“包黑子”拍着桌子数落华希良。
“可是，你们呢，以为来学校是叫你们夫妻团聚的吗？啊？你们头两个学期还装得挺像，慢慢慢慢你们就吃不住劲了，你们就公开违规违纪，你们也不避人耳目，夜不归宿，去住旅店，宾馆……你们以为别人和我都是瞎子？啊？都是傻子？”“包黑子”又敲桌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去年寒假，你们去那医院……啊？你问问，四年级的有几个不知道你们是两口子的？你身为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你这是公开给我上眼药，踩着我的心过你们的好日子啊……”
“包黑子”越说越来气，可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他停了片刻，深深叹口气，才又说道：“这些我都能容忍，真的，就连赵校长都找过我好几次，说我不能因为一个人把整个校风带坏了……我都替你们打掩护，结果呢，现在，三年级和二年级的，就我知道的，就有四对夫妻……他们甚至连学校的寝室都不住了，我去跟他们谈过，他们就一句话，你处理了华主席，我们就搬回学校寝室……”
“你说，我处理了没有？我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就想将就到你毕业，可是，你呢？小王八羔子，你是怎么回报我对你的的宽容的？啊？你差点把整个师范校都葬送了……就这个，我最不能容忍……”
“包黑子”又“啪啪”地拍着桌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个，你向我，向学校示威呢？”
“我，我就是，想叫你、叫学校知道知道，我华希良在学校的影响力，没有我华希良，师范校这几年怎么可能秩序这样稳定，影响力这么大，社会效应这么好？我就想求你把我留在市里……其实，也是她逼着我，非得留在市里的……”华希良的声音里，透出的更多的是无奈。”
“我同学说，别的学校也有通过集体征询校方的……我就也想试试……”华希良的确把李明东的话当回事了。
“你呀，你呀，就会跟着屁瞎哄哄。共事几年了？你没摸清我脾气？有能力的，人品好的，懂得感恩的，不用求，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我都不用求就给他办了，市里的多少所学校，他们缺老师，而且，缺的都是咱们清江师范校的实打实的真正经过了训练的科班生……你说，我留谁不是留？”“包黑子”晓之以理，“可是，你小子，太把自己当豆包了……还没了你师范校就乱了，就名气小，就黄了？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包黑子’都不敢说这话，赵校长都未必敢说这话，地球离了谁都转，一个学生会主席，你走了，还有李希良，王希良……就冲你这句话，我对你的处理已经有结果了。”
“包黑子”的声音里充满痛心：“我不开除你，还把你打发回东明县，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诸葛亮还有挥泪斩马谡的时候呢，我真后悔啊，我早该在你三年级或者更早一些的时候斩杀你一次……你呢，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地步，还死不悔改……”
“包科长，我……”华希良绝望的声音，“行，我服从……可是，你能不能把罗秀香留在市里……”
“看看再说，她不是还有一年吗？我看她表现再说……至少关于聚众闹事这件事，这个罗秀香还是起了好作用的……”“包黑子”略一沉思，“你回头去告诉那个罗秀香，别真把自己当社会人，低调点……至少我现在还能容忍她……农村来的，不容易，一念之差，一生就毁了，别说光宗耀祖，连八辈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谢谢，包科长，那我走了……”华希良灰溜溜地从包科长办公室走出来。
“走吧，尽量一次都不要再来师范校了……”
却一眼看见了蹲在门后，浑身发抖，泪流满面的凌冬。
凌冬难过得已经站不住了，她哭得稀里哗啦，对比起她在华希良那里曾经在内心最深处涌起过的那一丝丝希望和甜蜜，她现在的内心里的感情叫悲痛欲绝，叫无边的苦涩，叫万念俱灰……
别的，她不关心，什么聚众了，犯错了，留市里了，打回原籍了……这一切她都不关心，不动心，她能接受，她甚至都想过，即使有朝一日华希良回到了东明县的乡下，那两年后她毕业，就申请去他所在的乡下，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去南极都行……可是，打破她所有梦想的就是那两个字——“结婚”。
他都结婚了，他是有家的人，是成了某个女人的丈夫的人了，这等于把凌冬的感情瞬间打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可能再翻身出来的那种。
“你怎么了？凌冬。”华希良看到凌冬哭成这样，当然很意外。
“我，我……没事……”凌冬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拼尽力气，努力稳住自己，她跑出了办公楼。
她的初恋，彻底画上了句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