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跟朋友买的特殊绘画材料,纳米小分子制成,可以分解光,所以看上去什么都没有。最近苗海一直都在学画。可是画技没怎么见长,如果没有用这些“隐性画材”,那他的画看上去跟入门的成人画手没什么区别,幼稚没有童真,格式化没有创新,总之就是扭曲而又丑陋。不过海作为一个标准的理科生,他喜欢把“题”做完,每次都是这样,哪怕得出个错误的答案,也要把“题”做完。这个“门中门”的画,已经画了有一些日子了,基本上也快要完工了,就是那几笔的事情。潦潦草草画完了以后,他就开始装复杂的电路,虽然说生物工程和计算机技术互不相通,但毕竟电路板方面,海就会这一套。
他重新把门挂在那堵墙上,这一次是隐性的门,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家里,有一扇通往末日装置的门。其实地球末日装置,也是人的内心极度孤独的一个角落。地球和人相互感应,在地球上,一定是有一个角落,是纯粹的精神,没有任何杂乱的情绪,只有绝对的孤独。
海不想结婚的其中一个原因也是这样,其实他只想进入那样的境界——普通要靠长久的修行才能达到的境界。他竟然找到了一条捷径。没有到过那个地方的人不会懂,那是地球中的极乐,没有烦恼,没有悲伤。心和大脑被洗过一样,仿佛是婴儿时期看地球的第一眼。精神的至纯。他只是想待在那里。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苗海为不同的来客设置了不同的铃声。而这个用柴可夫斯基的交响幻想曲做门铃的,就是他。代表了他神秘的气质。
一楼的一个窄门自动向上卷起,如果不加注意,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得到,即使注意到了,也会以为那是个动物进出的“狗洞”。他进来了,戴着一顶英式礼帽,穿着黑色长款风衣,脚蹬光亮的英式复古款黑色皮鞋。他平常都穿的很随意,很少会穿这么正式。今天正式的原因是。他在接近最初的梦。他缓缓走了进去。按照脑中的地图,找到一处仅容一人进入的电梯。先进入四楼,再在各个房间中穿梭,才来到了海的面前。
海干完活,有点累了。就平躺在地毯上休息,反正他们暗中的交流已经很久了。不用多加什么拘谨了。
“今天带我去?”那个人开门见山地问,然后他犹豫了一下下,还是有点紧张地说:“从事艺术工作那么久,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地方。”
海跳起来,10多年过去了,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少年和老师的时代,“杨老师,我还是想跟你说,她要我跟绣绣结婚。”
杨鹗的表情瞬间在脸上僵住了。
海看杨鹗不说话,就说:“杨老师,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还没有放下她,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痴情的人现在很少了。”
杨鹗不安地走来走去。他想解释一点什么,又好像无能为力。“她是个精灵,这个世界的结构可能会因为她而改变。”杨鹗顿了顿:“如果你跟她结婚了,她就会被……被污染。”
海在那里愣了一下,想起来尼泊尔的女活佛。想起她们被抱着,脚不能落地。“不不,绣绣怎么会跟女活佛是一回事?根本就不是一样的。”这时候,海愣头愣脑地冲出一句话来:“杨老师,难道,绣绣没有被你污染过吗?”
“不是一回事。如果你们继续结婚,有可能就用人类的方式繁殖后代,到时候,绣绣的原始基因就会被稀释……”
“杨老师,基因没有被稀释的这一说。”作为一个生物专业的毕业生,海忍不住提醒杨鹗。
“你知道的,人类身上有好多不表达信息的垃圾基因,那些其实就是被稀释的基因。”
“你是想说,怕绣绣的超能力得不到表达?”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怎么你我之间越来越难沟通了呢。”
“我还没有看见绣绣的超能力释放过。”
“苗海,你看这样好吗?就算我求你,你能拖就拖,暂时不要跟她结婚。”
苗海心下揣度着不让他结婚的原因,人往往是这样,越不让干的事情,偏偏越想尝试一下。杨老师接着说,“苗海,你别误会啊,不是我的原因,是为了我们全人类的事业。但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说,她那边的所有高科技技术已经超越了所有真实人类的水平,甚至可以监控我的脑电波,所以,你先拖一拖。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知怎的,苗海突然想起了那个成语,“各怀鬼胎?”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杨老师,我们这次过去,她会知道的。”
“无碍无碍,我对她而言,这是一个没有妨害的普通人。”
杨鹗,这个隐藏于市的艺术大师,迅速地给画中门添了几笔画,聊聊几笔,就形成了一个深度透视的门中门。海在画板的背后装上了电路,接通电脑。装在了原先的房间位置。画中的“门”震动了一下,好像是要跳出来。
“杨老师。”苗海侧着身子,压低了声音,用手势比划,让杨鹗跟他做一样的动作。然后默默地闭上眼睛。终于,杨鹗的身上传来一阵的全身疼痛,似乎是一种微小的电流遍布全身。默默地闭上双眼。任何微小的意识都飘不进来。两个人还需要拉着双手,外观上看上去有点奇怪。但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们“飘”进去了,全部的心灵,重要的灵魂都飘进去了。只留下两个肉体,躺在门口,歪着脑袋,睡得正香,像喝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