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大师也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些,于是咳嗽一声,冷冷说道:“萧施主可是觉得老僧这点微末道行,解不了你的心结?若是这样,萧施主就请回吧!”
简单的两句话,以退为进、以守代攻,既化解了自己的尴尬,又唬住了萧潜。
萧潜现在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了,不知道该相信自己,还是相信道一大师。按道理,他之前对自己心结的猜测肯定是谬误的,但是,他又能笃定地说出自己的姓氏,看起来应该有些真本事。
正在萧潜头脑中两个不同声音激烈交锋的时候,道一大师已经站了起来,半俯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萧潜,语气中略带挑衅的怒色:“萧施主,老僧已经说过送客了,请不要让老僧再重复第三遍!”
道一大师的话语同样激起了萧潜内心的愤怒,自己明明是花钱来请道一大师化解心结的,自己应该是甲方。道一大师既然本质上就是做消灾解难的活儿的,他就是乙方。乙方不拿甲方当爸爸就算了,还对甲方这么强势且无礼,这找谁说理去?
而且,杭城高寺大庙多了去了,难道就只有你道一大师一个人高人?
想到这里,萧潜冷哼一声,身子坐在长条凳上不动,抬头怒视了道一大师一眼。
“咦?老僧刚才居然没发现!”道一大师突然瞳孔放大,死死盯着萧潜的两只眼睛,“你姓萧?”
“对啊,你刚才不是都自己算出来了吗?哦,你不会是瞎猜的,自己也不确定吧?又或者,有人偷偷给你传递了信息?”萧潜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隐约听到手机振动的声音。他还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确信不是自己的消息。而道一大师底气十足地说出“萧施主”三个字,也是在那之后。
道一大师不回答,咄咄逼问:“你家是哪的?”
萧潜现在彻底认定道一大师就是个江湖骗子,于是调侃道:“你是大师啊,能掐会算,动动手指不就知道了?”
道一大师真就掐起了手指,猛然说道:“你今年30岁!”
萧潜下意识地一激灵,再想掩饰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道一大师大笑三声,“老僧果然猜的没错,看来天意如此,时隔二十年送老僧这样一个大礼,老僧就却之不恭了!”
“这大师说什么胡话呢?失心疯了?不会变得和跳湖女子一样吧!王队长他们可是说过这样的情况最近时有发生。”萧潜小声嘀咕着,把自己吓了一跳,想着是非之地不久留,起身就准备离开。
“你站住!”道一大师大声叫住萧潜。
萧潜回过头,目光正视道一大师,冷冷说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没做坏事、没搞破坏,花钱买票来你们这旅游,你还想使用暴力将我强行扣下?”
道一大师不屑地笑了笑:“你就不好奇老僧猜到了什么?二十年前,在你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一件改变你人生的大事?”
“你怎么知道?”萧潜身体一震,仔细盯着道一大师的脸,快速的在脑海中搜索这么多年碰到的人群中能与之匹配的脸庞。
道一大师神秘一笑,伸手分别指了指萧潜的两只眼睛:“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一切,况且,那年的事情,老僧也是参与者,它同样改变了老僧的人生!”
随后,萧潜和道一大师重新回到楠木长桌前坐下,道一大师点了一段香,在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声中,时空倒回到了从前。
二十年前,很久远了,上个世纪的事情了都,萧潜刚好十岁,那时的他正活泼地玩闹于生他养他的浅镇上。浅镇是连云市肝榆县的一个偏远小村落,对,它只是一个村,并不是镇。
那时候的萧潜还不叫这名,叫萧大宝,一个极具时代特点、庸俗中又带着点朗朗上口的名字。
萧潜生下来的时候,右边眼睛大,左边眼睛小,大的那个单眼皮,小的那个双眼皮。这一点让他的爸妈十分糟心,找了许多医生,都说正常,出现这种情况的概率很小,碰巧就被你家这公子撞上了。
可能是因为这次“奇遇”把一生的运气都耗尽了,往后三十年,萧潜抽个奖,就算90%的中奖率都没他的份儿。
那时候科学还不普及,识字的人都没几个。而且,浅镇又实在偏远,村里迷信的人多。
浅镇几乎家家户户养鸡,数量大了,难免会丢。那时谁家要是丢了鸡,全家出动找上一个小时,要是还找不到,就会去拜访一个叫做张老太的老妇人。找她做什么呢?让她帮起个卦,算一算丢掉的鸡去了哪里,现在是死还是活。
这一行为还有个说法,浅镇的人叫做“打筮”。萧潜好长时间没弄明白这两个奇怪的发音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后来某一天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个“打筮”应该就是官话里说的“卜筮”,就是古时先民用龟甲、筮草或其它替代品预测某些事情的玄术。
萧潜很少见过张老太“打筮”,记忆中就只有一次。
那次是萧潜和一个叫做张国庆(那个年代叫国庆的人真多,浅镇百来户人家,就有四个叫这名的)的小伙伴玩耍,大热天的,两人玩的口渴。
张国庆提议:“萧大宝,你渴不?咱们去我奶奶家摘几串葡萄吃吧。”
张国庆的奶奶,就是张老太。张老太不喜欢萧潜,路上偶尔遇到都是阴着脸,深陷的眼窝里冒着凶光,让萧潜胆战心惊。
萧潜不愿去,眼珠一转,说道:“葡萄现在还是酸的,我们去村西头的井里打桶水出来,那喝起来多爽快。”
张国庆也不退让,指着五步远的一个房子,说:“我奶奶家就在旁边,跑那么远干嘛?嘿嘿,我知道了,你就是害怕我奶奶,你个胆小鬼。一会我就去告诉小丽他们,萧大宝是个胆小鬼!”
张国庆这句话激怒了年少但自尊心极强的萧潜,萧潜气得跺脚,发狠说道:“胡说,我才不是胆小鬼!不就是去摘几串葡萄吗?去把你奶奶家的葡萄树拔了我都敢!”
说完,萧潜挺起胸脯,甩开手臂就往前走。走出几步,回头看了看停在原地的张国庆,催促着说:“走啊,不是摘葡萄吗?你愣在那干嘛?”
张国庆表情有些紧张,挠了挠头,讪讪问道:“萧大宝,你不会真把我奶奶的葡萄树拔了吧?要让我爸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哼,知道怕了吧!”萧潜冷哼一声,转头继续往前。
张国庆愣了一秒,也慌忙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