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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顾家虽然富不露财,但日常里用器皿却是分得极为细致。来了贵客用金碗金盘金调羹金筷子;一般贵客用银碗银盘银调羹;如年夜饭招待管事们,便用木碗木盘木调羹。这些都是一套套的藏在库房里,顾又清平时没事便钻到库房里使劲擦啊擦,只是这瓷器是平日里甚少用的。

便是阿孤的茅屋中,常见的也是木碗木盘木调羹,瓷器也极少见。

原来冥州树木极少,风土尤异,专门产一种粘土,这个村庄的前人得了将粘土烧为瓷器的方法,村中后人便大多从事烧制瓷器。只是他们的瓷器大多粗制滥造,是以卖得并不好,家家户户都积累了不少存货。

他们投宿的这户人家姓施,家中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太,一对中年夫妻,男主人叫施大桩,女主人称施南氏。两人长相憨厚老实,说是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儿子。按理说,这样的人家应当家有余粮,薄有恒产。但就着昏暗的油灯,可以看出房子分外简陋,房中一方土坑,上头铺一张草席。主人家送给他们的晚餐是两碗极稀的小米粥和两个粗馒头。

不过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时不时总吃冷馒头,有两碗热腾腾的粥吃,便是最欢喜的事情。

顾娇满足地喝了一口,嘴边留着一点小米粥的糊糊,赶紧掏出手绢儿轻轻拭去。

阿孤低头,咬一口馒头:“是在这里逗留两日还是明儿便走?”他可发现了,虽然走错了路,但顾娇一路并无不愉快之色,甚至当她得知来到了冥州,和鼎州相差甚远时,那眉间掩不住的飞舞之色,让他不禁也纵容着她。只是,囊中羞涩呵。

顾娇偷偷看他:“不如,逗留两日再走?我看这冥州也挺有意思的……”

阿孤便笑道:“这回可真的朝太和山走了。”

两人吃过晚饭,收拾了土坑。顾娇伏在土坑上,就着昏暗的灯光,展开一张薄薄的羊皮,用一支细笔,仔细地比量着,而后在上头认真地画下冥州的太合山脉。

她写字本就娟秀,画画画得好也不出阿孤的意料。但顾娇不爱画那些牡丹之类的,只爱画憨态可掬的阿白和阿黄。只不过纸张昂贵,顾娇只画过一次。那次还是在深山潭水处,阿白叼得一尾小鱼,阿黄好奇地用爪子去翻弄,却被阿白一巴掌打过去。顾娇看到后抿着嘴儿直笑,而后在给阿孤用来练字的纸上寥寥数笔,竟是将阿白和阿黄画得跃然于纸上。

阿孤诧异,顾娇便不好意思,有些含含糊糊:“便是,以前那个人,他很喜欢这些,我便努力学着画,倒是有几分相像。”

阿孤便用歉然的目光看她,她轻轻弯唇:“说来也得感激他,不然我似是无一技之长,虽然也只是消遣的东西,但聊胜于无。”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儿仍旧是被抹得漆黑,只是一双眼睛极亮,明显并不将感激他很是放在心上。

他便知晓,她对以前那些,是风轻云淡了。她如今欢欣的,是路上一株盛开的花儿,或是稻田中鸣叫的田鸡。当然了,还有做他的夫子。

画完山脉,顾娇倚在窗边,享受着徐徐凉风,边看着阿孤习字。

说来也怪纳闷,阿孤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但习字却是分外的艰难。阿孤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愣是捏不好一支小小的毛笔。此时他沾了饱墨,犹豫半响,在纸上照旧写下歪歪斜斜的“云孤飞”。

往日顾娇见了,定然是抿着嘴儿笑了,但阿孤写完,却迟迟不见顾娇指点。他抬眼一看,只见顾娇眼皮轻阖,臻首一下下点着,唇角微弯,已然是梦周公去了。

他低低地轻叹一声,自己将一篇字习完,自我批判片刻,收拾好东西,长腿一曲,跪在坑上,轻轻唤道:“小哥儿,小哥儿,别这样睡。”

顾娇将沉重的双眼微微睁开,含糊道:“你写完了?”边说着,边倒下来,蜷缩着,很快又睡过去了。

阿孤却是见怪不怪了,展开一张薄毯,轻轻盖在顾娇身上。而后照旧打开他的铺盖,在地上铺好,瞧一眼早就呼呼沉睡的阿白和阿黄,也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时,院子里有男子说话的声音。阿孤仔细听了听,原来是施家的两个儿子回来了。像是出了什么事,两人很是激动,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顾娇也醒了,双眼迷迷糊糊地眯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恢复清明。但神态仍旧是娇憨的,她撩开帘子,趴着窗户朝外头看去,疑惑道:“他们在吵什么呀?”

阿孤起身,将铺盖收拾好:“我去打水来。”

他的身量越发高了,站在屋中似是显得整间屋子都矮小起来。顾娇气恼地说:“你昨晚是不是又长高了?”

阿孤咧嘴一笑,弯身出去了。

院子里蹲着两个壮实的年轻男子,各端着两只描着梅花的大瓷碗,正在呲溜呲溜地吃面。见阿孤出来,只微微点点头,又继续吃起来。

施大桩端了一碗面,正从灶房里钻出来,见了阿孤,忙招呼道:“面做好了,云兄弟快来吃,若是坨了便不好吃了。”

阿孤笑道:“施叔,我想打些水洗漱一下。”

施大桩便朝那头的大水缸一指:“你用那瓷罐,盛了水到房中,在房中随便挑个瓷盆倒水进去,便可以用了。”

阿孤笑道:“施叔,家中为何积了如此多的瓷器?”

施大桩便道:“哎,还不是怪我家两儿子学艺不精,明明让他们和那画师学画画,偏偏耐不住性子,胡乱学了些便回来了,这不,烧出来的瓷器都卖不出去。”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嚷道:“可不是我们耐不住性子,而是那画师是个江湖骗子,是以我们才学不好。”

“施明明,你还说。那画师是个江湖骗子,那为何苏家的小儿子却画得那么好?”施大桩说着,顺便抽空呲溜了一筷子面条,唔,老婆子做的面就是好吃。

施明明争辩道:“那苏秋成本就娘呼呼的,一双手儿比女人家的还要细还要嫩,能拿不好那枝细细的笔吗?不信你问施白白,那苏秋成自小便整日坐在屋中,二门不迈大门不出的,那梅花他能描不好吗?”

在一旁的施白白猛然点头,自然还忘不了扒拉一下面。

阿孤也点点头,没错,那枝细细的笔,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施大桩咽下面,瞪眼道:“你俩就是借口多!吃完面赶紧给我描梅花去,描不好今日便不能吃面!”

施南氏擦着手从灶房里赶出来说:“别听你爹的,描不好娘也给面吃。”

施明明施白白便憨笑着,将吃得干干净净的面碗往施南氏手里一放,脚底抹油溜走了。

阿孤打了水回到房中,顾娇正半坐在坑上,将头发打散,用篦子慢慢梳着。她已然已经慢慢习惯在外头的生活,头发不常洗,只用篦子梳去落尘。她的头发长得极好,现在拢在左侧,纤长的手指紧紧拉着头发,露出光洁的一截脖子来。

阿孤的喉咙明显地动了一下,而后垂眸,将瓷罐放下,在角落里挑了一个上头描着几株歪歪斜斜菊花的瓷盆,将水倒进去。

“为什么要描梅花?”顾娇篦着头发,侧头问他。

晨光穿过纱窗柔和地笼罩着她,将她脸上的细绒毛映得很好看。

“约莫是梅花高洁,梅花香自苦寒来,人们自然是尤其喜欢。”他自从有了她这个好夫子,讲话也不忘掉书袋。

顾娇便弯唇笑起来,说:“若是我,我便将阿白描上去,每日吃饭时看着阿白的样子,心中便觉得有趣。”

阿白在笼子中无聊地喵了一声。

洗漱过,阿孤到灶房里端面。

施南氏正在屋檐底下喂瞎眼婆婆吃面,施大桩出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施南氏做的面果然好吃,顾娇吃完还不忘取笑阿孤:“比你做的强多了。”阿孤便道:“那我可要在这里待久些,将大娘的手艺学会了再走。”

顾娇想起过两日便要走,心中有些低落。

阿孤向施南氏打听,附近可有值得一游的地儿。

施南氏想了半响,才说:“这附近皆是烧窑的,没什么可玩的,倒是集市上每日都摆着各种各样的瓷器,倒有些新鲜玩意,你们可以去看看。你们施大叔,也在那里摆着摊子呢。出了村口再往南走上二里路,便到了。”

顾娇出来时,照旧躲在阿孤后面畏畏缩缩的,待他们的牛车走远了,施南氏才摇摇头,说:“唉,难兄难弟的,以后娶媳妇可是难。”

施明明在屋里喊道:“娘,娘,我和白白一般大,你若是说媳妇,先说给谁呀?”

施南氏叹一口气:“你们都将娘的体己钱败得差不多了,娘哪来的钱给你们说媳妇?”

施明明垂头丧气,和施白白咬耳朵:“以后咱们怕是打光棍了。”

这厢一派愁云惨雾,阿孤和顾娇驾车到了村外,将笼子里的阿白和阿黄放出来。阿白阿黄顿时撒开腿儿在地上滚起来。

顾娇坐在车辕上,半晃着腿儿,遥望着不远处的太合山:“阿孤,以后我走了,你该怎么办呀?”

阿孤一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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