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花月抱着膝盖，像只小猫似的坐在床上划着手机荧幕。
她在刷各种社交网络，只要是有人在夸奖夏川俊希，她就会美滋滋地看上几遍，再给对方点个赞。
前面这些消息还不少，几天都看不到一条，可在上周迎来了爆炸式的增长。几乎每分钟就有人提起夏川俊希，她都有点看不过来了。
“真是讨厌。”堕花月撇嘴哼哼了几声，“居然偷拍人家，真的太没品了。”
她正在看的是名为“俊希的小水滴”的line群，也就是夏川俊希非官方后援会的粉丝群。里面常常有人公布夏川俊希的最新资料，像是他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在琴房弹琴。
鉴于东京艺术大学谢绝游客进入教学楼和琴房，她们这些粉丝也只能在群里等着里面的艺大学生公布最新消息。
“和俊希哥一起上课就算了，居然还挨得这么近。”堕花月瞪着眼看着偷拍的照片，照片里夏川俊希侧脸的特写，他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在看什么东西，“可恨。”
“不看了不看了！”她将手机扔到一边，身体直直往后倒下，将头埋在了枕头里，“俊希哥是不是忘记我了呢……已经好久没联系我了。”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联络还是堕花月鼓起勇气约夏川俊希出来打游戏，结果那个时候夏川俊希说他不在东京。
之后她给夏川俊希发了些迟来的祝福和叮嘱，夏川俊希回了句谢谢后就再也没了下文。
嗡嗡嗡嗡！
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堕花月躺着没动，反正肯定又是line的人在讨论夏川俊希什么时候接受采访，什么时候再在音乐会上演奏，要不就是抱怨夏川俊希什么时候能上电视。
她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可讨论了几天以后，她腻了。
不仅腻，而且越讨论越觉得空虚寂寞。
“好想见俊希哥……”她喃喃自语。
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后，她走到书桌边，拿起了台灯旁的穿着圣诞服装的螃蟹玩偶。
低头看向了螃蟹两钳之间的扣子，那是一个棕色的，歪歪扭扭的扣子。
她将螃蟹布偶抱在怀里，小声抱怨着：“俊希哥，你还记得月吗？你在笔记本上写了几回月呢？”
可抱着也还不够，不管多用力，心中那寂寞的洞却怎么也无法填补。
忽然，她面色一红，缓缓地举起螃蟹，对着扣子嗅了起来。
“啊……俊希哥……”
这颗扣子是从夏川俊希的衣服上掉下来的。
堕花月将衣服带回家以后，发现第二颗扣子已经掉了一大半，只有几根线还缠在上面，勉强地粘在衣服上。
看到扣子的一瞬间，一个想法便鬼使神差的蹦了出来。
她想要这颗扣子。
这颗扣子离心脏最近，若是拿到了手，那不就意味着她和夏川俊希的心也靠在一起了？
于是她一边说着就算她不拿，扣子也会在洗衣服的时候掉下来，一边猛地扯下了扣子。
而她之所以那么久以后才和夏川俊希联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找颗相同的扣子可太难了，她几乎踏遍了整个东京，才在练马的一个跳蚤市场上找到。
嗅了一会儿后，她慢慢冷静下来，转而将螃蟹玩偶放在了大腿上，托着她的胸部来缓解肩痛。
“咦！？是俊希哥的邮件！？”堕花月发出一声惊叫，眸子里有两湾妖媚的光，“太好了，俊希哥还记得我。”
“问我有没有看过赤色恋歌？”堕花月头一歪，她其实没看过，但要是这么回话，这天肯定是没法聊下去了，于是她立马回了条，“我看过哦。不过……想说的话太多了，一时半刻可能无法写完，所以可能要多等一会儿。”
对面的夏川俊希也十分高兴，说她的意见对他很重要，写的多久都没关系。
一看到很重要这三个字，堕花月就什么都忘了。
她知道自己晚上一定会对着这条短信傻笑到半夜，但是现在不行。
她用最快的速度向着周围的同学发信息询问对赤色恋歌的感想，对于意外的，闲聊的，她跳过了解释的阶段，直接用一杯珍珠奶茶搞定。
在同学们回消息的时候她也没闲着，打开了电脑，在网络上疯狂搜寻着大家对这本书的评论。
夏川俊希哼着歌看漫画，在他旁边的东云爱和浅香惠实的手里也各拿着一本。
这几天他一找到空隙就在看漫画，总算看到最后一卷了。
这确实是部非常优秀的漫画，虽然一开始他还在笑那奇特的背景故事。
可到了后来他已经完全被人物所吸引了，甚至在剧情的最低谷，女主角难过却无法哭出来时，他帮女主角落下了几滴男人泪。
“呀……真是个好漫画啊。”他合上漫画，轻声感慨。
可这感慨没能迎来两声赞同，因为其余两个人已经深深地陷在了漫画里，根本没听到他的声音。
夏川俊希可以理解他们，今天午休的时候他就坐在食堂外面的长椅上面看，结果一看就忘了时间，气的黑羽教授给他来了个夺命连环call。
他抬起手机看了眼，堕花月的消息还没有来。他心想果然女高中生果然是赤色恋歌的核心粉丝，居然有这么多感想想说。
堕花月真是问对了。
他走到走廊上想要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拉冬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来了。
他回东京以后还没有去上过一天班，这不，老板亲自来催他复工了。
也该回去工作了。
别以为他现在是有钱人了，实际上他在守田夕的音乐会上演奏属于义务演出，门票他一分钱都分不到。
也别说守田夕抠门，全曰本多的是人想塞钱进去义务演出都没门路呢。
而给赤色恋歌做主题曲能拿到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志田彻没给提过。
不过以志田彻的性格，肯定帮他争取到了一个不错的数目。
但钱拿到手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你好。”
“贵安，夏川桑！”拉冬用谄媚的语气惊喜地叫了一声。
“……”夏川俊希沉默了，他见过很多见风使舵的人，但这么不要脸的还是头一次见。
明明上个月拉冬还只是粗鲁地叫他夏川，怎么过了一个月就突然加了个桑呢？
“夏川桑你在吗？是信号不好吗？”
“……我在。”
“太好了！夏川桑！”拉冬语气激动，“恭喜你！听说你在守田老师的音乐会上大出风头！真是遗憾，那天我居然因为要开店而错过了夏川桑的演出。”
“……谢谢。”
“所以……那个？”拉冬迟疑了一会儿，“夏川桑还会继续来紫罗兰吗？紫罗兰的钢琴椅永远为你留着。”
“我明天就来。”
“真的吗？夏川桑！”拉冬大叫，“谢谢你！你还愿意来紫罗兰真是太好了！”
电话那头聒噪的厉害，夏川俊希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说：“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就先挂了。”
“有！”拉冬又是急切地一叫，然后猛地压低了声量，“虽然我没有去看你的演奏，但是客人们有不少都去看了呢。大家都对你的表演赞赏有加，里面有几位大人物想私下和你谈谈。”
“谈什么？”
“伟大的艺术家就该专心的钻研艺术，而不是去操心钱的问题。”
夏川俊希明白了，这是别人想赞助自己。
在古典圈这是非常常见的一件事。
古典乐起源于欧洲，早期的金主是贵族阶层，被称为资助制与豢养制。前者类似于项目资助，就是贵族拿钱出来资助音乐家的创作。后者类似于签约，从此以后音乐家就在贵族的荫护之下，花钱好吃好喝供着。
至于赞助音乐家有什么好处，首先就是会获得名声。当一个音乐家变得有名，所赞助他的贵族相应也会变得更加有名，同时还会被冠上慧眼识人的名号。
比如洛布科维茨的第七代亲王约瑟夫伯爵，他本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奥地利贵族。但他免费资助了贝多芬，从不对贝多芬提出任何要求和作曲限制。而贝多芬为表感激，曾先后把《第三交响曲英雄》《第五交响曲命运》《第六交响曲田园》以及相当数量的弦乐四重奏献给了洛布科维茨。
而洛布科维茨也因此进入了人类音乐史，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号。
而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满足了粉丝心理，这点心思谁都有，就像唐玄宗认命李白为供奉翰林。他真的指望李白干啥吗？不，他只想让李白陪侍在自己左右，写出一首首惊世名篇。
夏川俊希在电话这头沉默呢，对面的拉冬急了，又说：“你知道你参加的那场演奏会光是赞助费就有多少钱吗？五百万美元！”
“我会考虑的。”
夏川俊希沉声回答。
还是和之前一样，虽然他缺钱，但也不是那么缺钱。他还是得好好听听，好好想想。现在这个时代哪有光拿钱不干活这种好事？
拿到了一个人的赞助，同时也意味着受到了一个人的控制。
对方的公司有什么活动请自己去参加总得去吧？对方家里办什么宴会，请自己去演出，肯定也得过去秀一把吧？
这还只是基础的，前世赞助他的那位大爷家里谁要是过生日，一定要把他叫去弹一首生日歌——就连家里的狗都不例外。
最可恨的是那几条狗还不是同一天过生日，他还得分别演奏。
“好好考虑一下吧，夏川桑。拿到了赞助以后，什么事情都有人帮你做，就连东西掉到了地上也不用自己捡……”
“谢谢。”
“……明天见，夏川桑。”
“嗯。”
他一切断电话，收到邮件的提示就跳了出来。
“终于写完了啊。他笑着点开了邮件，接着就被吓到了，“好长……不愧是女高中生，有这么多话想说啊。”
手机荧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随手往下翻了几页，感觉堕花月至少写了几千字。
不过，有这么多感想的话，无论舞原老师问出什么样的问题，他都可以对答如流了吧。
这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