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之都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好景色，但是终归还是有独特的味道——各个领主掌管的街区截然不同，这也算是某种特色。
前前后后二十年，寒凌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唯一有过比较亲密接触的异性是斯卡蒂，至于身边的人……
你看看赵乾宇，你看看王天雨，你看看天勋你看看承烨。
呵呵。
所以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和莉莉丝究竟算不算得上是恋人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有牵手，有互相关心，有互道早晚安。
可是根据赵乾宇的说法，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两个人，也会做这些事情。
只是寒凌万万不知道，在感情方面如果选择相信赵乾宇的话，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是在他看来，这样也很好。
哪怕没有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也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更没有那些几乎无法履行到最后的海誓山盟，寒凌也很愿意陪着莉莉丝走着，也很愿意陪她一直走下去。
“传奇，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莉莉丝问道。
寒凌沉默一阵，缓缓开口解释，“步入传奇之后，身体就好像被最纯粹本质的魔魂洗礼重塑，似乎能领悟天地间魔魂的存在，而且……”他稍稍组织一下语言，“好像能看到一点世间万物的联系，能看到一点……世界的本源。”
莉莉丝看着纠结于如何解释的寒凌，轻笑一声，随即问道，“突破传奇要踏上自己的道路，你又是怎么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道路的呢？”
寒凌看着表情严肃的少女，仔细思考自己破境的情况，沉思片刻，他终于回答道道：“或许每个人的道路都不一样，我的经历对你而言可能只会是误导。”
“只是参考而已。”
“你还记得吧，那头熊灵，”寒凌没有理由再拒绝，慢慢说道，“我当时吸收了它的灵魂结晶。”
莉莉丝心说我当然记得，当时为了还你救命的人情可把我留下保命的药丸给你吃了，表面上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那头熊灵还活着的时候恐怕要远比想象中强大得多，死后凝聚的灵魂结晶蕴含的力量也比想象中强大得多，”寒凌组织一下语言，继续说着，“我的意识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了这里，然后，我又重新活了一次。”
“活了一次？”
“是的，”寒凌点点头，“我将过去的那些事情全部再次经历一次，斩碎所有回忆，斩碎过去的世界，最后斩碎这场梦境。”
看着莉莉丝若有所思的点头，寒凌难以抑制内心的好奇，“为什么在今天问起这个？”
莉莉丝同样沉默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极尽温柔，她的手轻轻拂开眼前的发丝。
她在犹豫。
犹豫要不要说出一些话语。
也或许是醉酒带来的某些不清不楚的勇气。他们在学院相遇，至今同生共死多日，早已生出某些难以言明的默契，不管是在世界树神殿，在旅途路上，亦或是现在在嗜血之都，这种默契随着互相关心体贴的亲昵动作以及紧紧牵在一起的双手渐渐深入心灵。
他们甚至能够轻而易举察觉对方每一道眼光每一个手势的意图。
或者说，他们应该算得上真正的“知音”。
莉莉丝如瀑布般的紫色长发散落，寒凌看着莉莉丝的双眼，发现前所未见的平静与专注，不由得莫名紧张起来。
莉莉丝静静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斯卡蒂姐姐问过我，我是不是喜欢你。”
“我用了三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
当寒凌听到斯卡蒂的名字时，本能已经告诉他大事不妙，但是他还是决定听完。
所以他现在后悔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看着他，平静而可爱的小脸上带着莫名的怯懦，声音越发轻微，“那你……喜欢我吗？”
寒凌的视线穿过少女的肩头，望向正午的街角，希望发现一起能将自己二人牵扯进去的追杀事件，从而打断这场拷问。
然后发现并没有。
他望向街道的远处，希望看到血领主因手下精锐的败亡而愤怒的前来寻仇，进而结束这场折磨。
然后发现并没有。
他又看向远处血皇的府邸，希望血皇因自己隐瞒身份归来杀人派出使者将自己找去问话，以此终结这酷刑。
然后发现并没有。
所以他只好重新望着她的脸，望着她瀑布般的紫发，望着她宽大风衣下的玲珑身段，陷入沉默。
他只沉默短短几秒，却似乎在思考世间最复杂的谜题，因此他望向少女的双眼，同时看到很多东西。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少女走到自己身边坐下，从而闯入自己的生活。
然后在世界树神殿的异界里一路同行，配合仿佛拥有培养已久的默契，自己看着她漂亮的眉眼和曼妙的身姿，看着她在自己被寒冷侵蚀时毫不犹豫的脱下大衣，最后甚至用身体为自己取暖。
然后再一路向嗜血之都而来，路上说着那些过去回忆和彼此的故事，到嗜血之都后没有任何迟疑答应自己参加这场生死之战，为自己受伤而愤怒，为自己的安危而担忧。这些画面在寒凌脑海中迅速掠过，那些他曾经隐隐有过的感觉，那些他曾经偶尔想过的事情再次出现。
如果说与赵乾宇相识相熟，是因为二人对对方隐瞒的过去都毫无兴趣也并不在意。
那么对莉莉丝而言，自己则是毫不介意向她敞开心扉，也并不介意她看到自己内心的迷茫、无助和脆弱，甚至，自己在希望莉莉丝，可以治愈自己。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知道自己做错过许多事，但这一次，他错得过于离谱，离谱到他的耳边似乎想起某位胖子嘲弄的声音与话语“对你这种人，我们一般用两个字来形容：丢人！”
是啊，真丢人啊。
居然让一个女孩先说出那句话，他觉得自己再把时间拖长哪怕一刹那堪称罪大恶极。
于是他看着莉莉丝，看着她紫水晶般的双瞳，无比严肃的说道，“喜欢。”
在下一秒，没有给莉莉丝丝毫反应时间，寒凌忽然把她的腰抱住，“抱歉，这么久才告诉你。”
莉莉丝本来下意识的相挣扎把寒凌推开，听到这句温柔的话语却又仿佛失去抵抗的力量，只觉得脸烫的不行，胸前的温暖却让她不舍离开，她偷偷咬了下嘴唇，终于鼓足勇气。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用自己的唇堵住他的唇。
“给你一点奖励。”她含糊不清的呢喃着。
这一吻持续了半分钟，直到莉莉丝几乎喘不过气才停止，莉莉丝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低声喃喃说道：“但是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寒凌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怎么了？”
莉莉丝抬起头来，她的脸颊通红，轻声说道，“知道你很喜欢我，我很开心，但是只有喜欢是不够的。”
“我不是想一直在你身边，我是要一直在你身边。”
“我喜欢你，但我不只是莉莉丝，我还是维利特家的直系血裔。”
“所以我要尽快成为传奇，我要向父亲说明我们之间的感情，然后放弃继承人的身份，带着父亲和姐姐的祝福，与你一起。”
寒凌看着微笑的少女，忽然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如果作为继承人的斗争中失败，不是会死或者废掉魔魂，找个深山幽谷被囚禁的么？”
“其实，如果在战胜全部的对手之后选择主动放弃继承权同时更改姓氏，并且立誓再不归来的话，是可以离开家族的。”莉莉丝甜美的笑道，“而且……我还是喜欢莉特纳这个称呼。”
“如果你想成为家主的话，我也……”
话还没有说完，莉莉丝的食指已经按上寒凌的唇，“我不想你和我一起被囚禁在那座山里，我更想和你一起冒险，去看看这个世界更多有趣的东西，去面对一些华丽的挑战，然后在酒馆里一起纵情举杯，而不是被宗族那些腐朽的规矩关在那座棺材里。”
寒凌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说出一句话。
“好，我会一直和你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