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在寒凌面前的，是一个不超过十八九岁的青年。
青年被按倒在地上，被踩住脑袋，按住四肢，被人拿着斧头砍着，一段一段的砍着。
那名青年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鲜血飞溅到持斧壮汉的脸上，那壮汉被鲜血刺激之后似乎更加兴奋，眼睛中满是嗜血的光芒。
青年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尸体慢慢被剁碎，迸飞的断指就落在寒凌面前。
身体的本能让寒凌想去痛痛快快的呕上一场，思维却令他意识到眼前的景象莫名似乎有些熟悉。
他低头，发现自己变小了很多，不论是手脚还是身体，路边的行人都比自己高大了不少，而自己只有左脚穿着鞋子，右脚已经流了很久的血。
他抬头，看着一旁闪着暗红灯光的招牌，慢慢读出了旅店的名字。
“狂舞皇后。”
他的声音很慢，很轻，一字一顿，满带着不可置信。
“这里，是，嗜血之都？”
嗜血之都，被外界称为绝对死亡都市，在吟游诗人口中，那里的城墙足有百米高，数十公里长，通体由黑曜石砌成，它的城门有两颗巨大黑曜石雕刻而成的骷髅，骷髅的眼眶和口中流出永不干涸的绿色液体，人但凡沾上一点就会变成只知道砍杀的疯子。
那里是只存在杀戮的地狱，血液和人骨是交易的货币，生命，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然而寒凌却知道，吟游诗人说的绝大部分都是扯淡。
绝大部分是扯淡的意思是，还有部分不是扯淡。
至少那确实是一座宏伟的城市，但除了稍微阴暗了一些，一切都和普通的主城一样。
好好想想吧，嗜血之都是由亡灵帝皇血皇创造的独立城市，而血皇，不管他是不是高高在上是不是超凡脱俗，总归是想过舒适的生活的。
如果按吟游诗人的说法，那仿佛粘稠的血被刷在上面的城墙，十多米宽看上去充满死气的混浊的护城河。
哪怕是魔皇也不会想在里面住着的好吗？
而且，那里的人也不茹毛饮血，他们也是有好好吃饭的，甚至还存在一部分素食主义者，事实上，除了一枚屠戮者勋章，永远沾着血迹的武器和比外界人们多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杀气，他们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只要你能在这里活下去，对血皇和他旗下的领主们保持尊敬，你就拥有着绝对的自由。
至于这里的食物大部分由奴隶种植，珍奇食物则大多自外界购买——嗜血之都跟外界之间有传送阵，不过身份不是领主级别的人无法通过而已。
至于奴隶嘛，来源就比较复杂了——有抢来的，有买来的，当然还有战俘。
而为了维持强者奢侈的生活，嗜血之都的开销很大，即使有着千年来积攒的产业同样并不足以支持，所以血皇会定期在屠宰场会举行杀戮盛宴，拒绝参加这场盛宴的人要交一定的税务。
至于税务其实不一定都是钱，缴纳大多数东西都是可以的，比如等价的金币，矿产，或是武器装备，甚至是自己的血液。
不过第一次拒绝参加是不需要交纳税务的，第一次参加也是不需要入场费的。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吟游诗人至少还有一件事说对了，嗜血之都杀人确实没有任何规则，除了领主，你可以任意杀人。
只要你能赢。
寒凌茫然的走着，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在路边做了一个梦还是真的经历过那一切，但他知道如果有机会，他这辈子都不希望再经历一次。
路边两个蹲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们要抓住他，在这里男奴只要一个金币，女奴也不过五六枚金币，而童奴，可是一笔大价钱。
寒凌就像没有看见面前的那两个人一般继续前进着，然后在他们伸手要拦下自己的那一刻，他的袖子中划出了两把匕首。
寒凌把匕首握在手中，他的手很小，小得甚至有些握不牢匕首，他手中部分的匕首柄还在袖子里，可这并不妨碍他把匕首直接扎进了那两个奴隶贩子的腹部，随后，就像最普通的扭钥匙一样，扭动着自己手中的匕首。
鲜血喷在寒凌的脸上，洒在他的衣服上，流在他的双手他的胳膊上，他没有眨眼，看着那两个人一脸的不可置信，拔出匕首，给他们抹了脖子。
他继续向前走着。
他走得很慢，却一直在走着。
莉莉丝在寒凌体温恢复正常之后就已经披好了自己的风衣，她皱眉看着寒凌迟迟不肯醒来，感受着他逸散出的死气，心道这家伙总不至于直接突破传奇吧？
看着寒凌惨白的脸色，痛苦的表情，紧攥得双手以及……嘴角渗出得血丝，莉莉丝突然莫名的有些担心。
寒凌在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不断挣扎，在挣扎求生之中，他已经觉醒了死亡的魔魂。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孩子是怎么在这个杀戮的都市生存下去的，但终有一天，他已经杀死足足一万人，成为了五星屠戮者。
血皇亲自接见了他，希望收他为徒，他想了很久，回头看看陪伴自己前来的朋友，说道，我想出去。
血皇愣了很久，随后仰天长笑，亲自送他出城，并把拿出一件斗篷为他披上。
那是百年前他与亡灵族另一位皇打赌赢来的幽冥领主斗篷。
寒凌跪拜，没有等待被血皇扶起，扭头离开。
事实上，寒凌只是想去看看外面得世界，而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整个人都习惯性的处于极度紧张得状态，但凡靠近自己的人，稍微近上一些，自己就会习惯性的想要滑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
而在战狼旅馆，好吧，赵乾宇对此的评价是真是恶俗的名字，有人打扰到了独自喝酒的自己，寒凌直接粉碎了对方的右臂。
他的力量并不比那个人强，但那恐怖的杀气却令那个人如芒在背，只能在肆意的杀气中苦苦支撑。
冰冷，嗜血，各种负面描述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而他环顾四周，看着神色惊恐的众人，有些不解，他不明白众人的表情，低头看看自己，觉得可能比打扰到自己那家伙还好看一些。
仔细思考一下，他扔下一枚银币，扭头走出酒馆。
即使来到外面的世界，他依然只是在漫无目的游荡着。
加入佣兵工会已经一年，依旧没有人愿意与他打交道。
佣兵是一种很有趣的职业，曾经的工会第一冈达尔说的“利益第一，立场第九”被无数佣兵封为信条。
但佣兵不管有多贪财，多少还是要命的。
谁会愿意亲近一个因为两句口角就干脆暴打你一顿甚至废你一条胳膊的家伙呢？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吗？
事实上，在他第一天请求加入被狠狠嘲笑然后把嘲笑自己的人顶了十根钢针进入指缝间的肉轻轻一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寒凌的魔魂等级并不算强，只是各种杀人的手段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他一般也只是在角落里自顾自的喝着酒，寻觅合适的任务接受——整个佣兵工会并没有人敢与他争抢任务。
直到又过了一年，一个小胖子发布了一个根本没有人愿意接受的任务——和他一同去探索一处古老的墓穴。
鬼使神差的，寒凌接受了。
小胖子笑着伸出手，对寒凌说。
“我是赵乾宇，请多指教。“
寒凌犹豫了几秒，挤出了一个笑容，握住了赵乾宇的手。
那是这两个人的第一次碰面。
莉莉丝看着寒凌部分时间面无表情，更多时候痛苦不堪的面容突然绽放出一丝微笑，在嘴角血丝的映衬下，有些怕人。
寒凌沉默了很久，右手突然开始放出死雾，凝成闪烁着红色耀眼光芒的鬼镰。
“那就杀了吧。”
他很轻的说着。
然后，镰刀挥下。
墓穴中的傀儡被斩作两半，傀儡试图挣扎着再次发起攻击，寒凌沉默的一刀刀把它斩碎。
不知道死去多久的亡灵，他斩下去，看着亡灵胡乱的挥舞手臂，把魂火破碎。
那或许是另一伙盗墓贼，那个年轻人或许是刚入行吧，被寒凌挖出心脏后虚弱的伸出手，说着“还……还给……我……”
寒凌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人活着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挺到现在，你何必要让我再来一次？”
然后挥起镰刀，切下了那个年轻人的头颅。
“胖子。”在探索过程中的休息时间，他想了想，喊赵乾宇。
“干嘛？”赵乾宇坐在他旁边，问道。
“这趟活干完，我们把这个遗迹里面的东西都卖了，去黑市给你挑个小萝莉怎么样？”
赵乾宇忍不住大笑，用力拍打着寒凌的肩膀，“那感情好！”
寒凌也在笑，是冷笑，看着寒凌的冷笑，赵乾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发问道“怎么了”。
寒凌笑着摇摇头，“没什么”，一刀把赵乾宇从腰到肩膀斜上切断。
赵乾宇满脸的不可置信。
寒凌看着面前两截的赵乾宇，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赵乾宇确实喜欢萝莉，但他至少还有最基本的良心，他对萝莉是单纯的喜欢，也正因如此，这家伙才极度反感那些强X萝莉的人渣，认为那些人死不足惜，死有余辜，觉得他们应该直接阉割过剁碎了喂狗。“
“那他又怎么会同意去黑市买萝莉做女奴呢？”
寒凌笑了笑，看向承烨，看向王天雨，看向鸴鈅，看向每一个在乎自己也被自己在乎的人，每一个关心过自己也被自己无比关心的人，慢慢举起血红光辉绽放的如墨鬼镰。
“好吧，那就都杀了好了。”
鬼镰划过，溅起无数朵血花。
地下，无数不能瞑目的头颅狠狠的瞪着他，他仿佛没有看见一样，继续劈砍。
终于，当他斩向莉莉丝的时候，鬼镰撞到了不知道什么硬物之上，随后，随着寒凌用尽全力的一击，伴随一声脆响，他面前的世界如玻璃般裂出了蜘蛛网般的图案。
“我承认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但我不认为我的双手沾满了罪孽，所以我也不认为我需要去赎罪。”
寒凌说的很轻，很慢。
“如果你觉得我满身罪孽想要审判我，很抱歉，那我也只好杀了你了。”
伴随哗啦一声，他面前的世界如同碎裂的镜子般破碎成堆堆碎片掉落。
寒凌睁开眼睛，看着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的莉莉丝，轻轻在她耳边说道：
“你干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