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夫人的小楼回到馆中,莉莉丝和斯卡蒂已经出去闲逛,寒凌见二人不在,问过侍女后忍不住为路上可能对两位姑娘图谋不轨的家伙默哀了几秒。
与一般人不同,他是真的曾亲眼见过斯卡蒂在屠宰场中独自一人毫发无伤的宰了四个传奇五个统帅,自然不会为她的安全担心。
他之前对莉莉丝说自己回来是要见故人并不是说词,而是真的要见,于是他出门,独自上路。几个中军级的小角色像他投来贪婪的目光,然而寒凌是来找人的而不是来找事的,更何况杀死这些家伙得到的回报实在有点低,他出手还有些不值得,所以他也只是加快了脚步。
七绕八绕,寒凌来到一条阴暗的小巷,饱经风霜的墙砖和陈年血垢已经融合到一起,呈现令人作呕的黑色。
这里是嗜血之都最阴暗最穷困之所,也是最混乱最危险之地。
寒凌曾经也在类似的小巷中居住,所以他很清楚,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被鲜血浇灌。
死雾开始在他身边环绕。
“呦哈哈哈哈,是新人啊?哈哈哈哈,你的未来将会无比悲惨,啊哈哈哈哈哈。“听到这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寒凌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应该是个劫掠者。
所谓劫掠者不过是个好听的名号,如果用通俗易懂的讲法那就是专业打劫的强盗,毕竟嗜血之都花销大,屠宰场死亡率又高,有些人为避免饿死干脆组成小队专门打劫,或者杀死那些刚刚拼死搏杀,伤痕累累从屠宰场走出的屠戮者。
也正因此,在寒凌步入中军之前每一次参加血腥盛宴,斯卡蒂都会提着自己的巨剑在外面等他。
按理说,寒凌应当是懒得和这种家伙计较的,然而受斯卡蒂影响,他对这种阴险猥琐的货色向来无比反感,再加上……自己确实很久没杀人了……
在真正动手杀人杀不好杀的人之前,似乎应该用好杀的人先练练手?
于是下一刻,寒凌蹲下,看着一具无头的尸首认真说着,“我的未来怎么样我不清楚,但我想,你应该是没有未来了。”
走到一堵破旧的木门前,寒凌轻轻推了一下,吱哑作响的木门听起来令人牙酸,昏暗的阳光照进屋子,一些飞尘在阳光下轻舞。
屋内的设施极简陋,桌椅开裂出巨大而蜿蜒的裂痕,床则仅仅只是一张木板,床上没有被褥也没有枕头,窗枝已是黑色的朽木,地板倒还用石板铺着,但也歪歪扭扭的有着数道沟壑,木橼和大梁裸露着,盘宗错杂。
然而寒凌并没有过多观察眼前屋内的景象,因为他感受到了一道视线。
那视线很冷,充斥着对生命的漠视。
他和屋内的人各自沉默,终于,寒凌骂了一句,“我第一次来你这,你这破门就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你这破门还是这样,你就不能稍微修修?”
“在这里,有门或者没有门也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声音自寒凌头上传来,下一刻,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寒凌身边,仿佛从一开始他就在那里,只是寒凌没有看到。
“为了安全睡在房梁上,你也一点都没变嘛。”寒凌扭头,微笑看着身边的青年。
他很瘦,但看起来却并不虚弱,穿一身黑色劲装,黑发挡住半边面容,那一丝笑容很僵硬,就像是从脸上硬挤出的一般,“你比之前看起来正常多了,果然外面的世界还是很能治愈人啊。”
两个人忽然紧紧抱在一起,就好像他们是想要把对方活活勒死。
过了很久,两个人才松开彼此,青年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没有问你怎么会回来回来做什么为什么来找我,如果不是有事在这里,谁又会回到这个鬼地方?如果不是需要帮助,又何必来找自己?
“先不谈我的事,”寒凌摆摆手,“胖子呢?”
青年的脸上笑容似乎更柔和了些,“胖子最近遇到了些麻烦,他应该很高兴看到你回来。”
胖子的名字当然不是胖子,而且被称为胖子的他并不很胖,只是肌肉被一层肥肉覆盖着摸上去有些软,但看起来更多的是一种结实的感觉,他身高大概一米九五,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也因此看起来很凶恶,然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气其实非常好。
但是,很明显的是,他现在心情并不好。
具体表现则是,他现在暂住地的菜板已经被他切出了三道裂痕。
他的妻子在一旁洗菜择菜,她的左肩缠着厚厚的纱布,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和恨不得连萝卜带菜板案台一起切碎的架势,想劝上几句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所以当之前破屋的青年高声嚷着“胖子,有好消息”的时候,胖子抬头看着青年,皱眉道,“西里,你最好带来了真正的好消息。”
然后他看到了西里背后的寒凌。
然后他脸上绽放出笑容,直接把寒凌拉进了自己健硕的胸膛里,寒凌顿时有一股窒息感——这感觉和上一次被斯卡蒂拉进怀里的感觉极为相似,不同的是,这一次,寒凌完全不觉得有一丝丝享受。
一旁胖子的妻子惊讶的捂住了嘴,“小凌,你回来了?”
寒凌拼劲全力从胖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对女人行礼,“嫂子,我回来了。”
胖子拍拍寒凌的肩膀,“平安无事就好,”转头对女人说,“阿兰,今晚多做几个菜,把我们腌的腊猪腿拿出来切了,然后去年冬天的那几瓶酒也拿出来好了,我们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被称为阿兰的女人应了一声,宠溺的揉揉寒凌的头发便去后屋取酒取肉,待女人离开后,
寒凌问道,“你遇到麻烦了?”
胖子微微皱眉,看向西里,西里敲敲他的胸口,“这种事就没必要瞒着了吧?”
胖子叹了一口气,拉过两把椅子给二人,自己坐到桌上,“我接受了一场团战,五对五。”
寒凌没有坐,看着胖子,“我记得你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
论单人战力,以胖子五星统帅巅峰随时可能突破传奇的水准绝对强过大多数人,三星屠戮者的身份也绝不是大多数人敢招惹的,那么敢找他麻烦能与他赌斗的自然也不是弱者,甚至很可能是久经沙场配合默契的五人,胖子这样随意的接受一场团战未免太过莽撞。
“他们可以对我动手,但是不应该对阿兰下手,”胖子苦笑着说。
闻言,寒凌恍然大悟。
名为阿兰的女人可以说是好看,但是谈不上漂亮更不必说妩媚,一开始她只是奴隶市场的一名女奴,胖子把她买回来疼她爱她,阿兰勤劳能干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条,胖子砍完人还有一个温馨的家当然高兴,最后干脆娶她为妻两个人一起过日子,所以后来认识胖子的人都会听到他自豪的介绍,“这是我老婆”。
胖子住的地方当然也是领主名下的旅店,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才是——这是对领主权威的挑衅,不会有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杀人越货,除非是真正的疯子。
不过在嗜血之都,再正常的人迟早有一天也会被逼疯就是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新晋的两位领主的领地暂时都还只有两条街区,对一个领主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些,其中比较嗜血疯狂的血领主表示“这里可是嗜血之都哎,讲什么道理,没有领地抢过来就好了”,于是对领主中最弱的花之领主直接发起了攻击,胖子和阿兰所住的旅馆也是其中之一。
那天胖子刚好去屠宰场了,阿兰独自在家遇到一群暴徒来杀戮自然不是对手,好在胖子之前曾经杀人捡到过一枚可以隐匿的戒指,阿兰便隐匿在屋角看着暴徒打砸抢,然而隐匿不是隐身,只能原地不动不能逃走,又不是虚无还是会受到伤害,于是某个感知比较灵敏的家伙向屋角投掷了一柄毒飞刀。
阿兰中刀,强忍住没有出声也没有移动,撑到暴徒走后直接晕了过去,这几天才恢复过来。
按理说这种领主之间的战斗和胖子也没什么关系,血皇亲自出面把血领主骂了一顿——在他面前,血领主的血简直就像小孩子的把戏,花之领主也把他们转移到了全新的旅馆还给了补偿,但是阿兰受伤,胖子实在气不过,去血领主现在的领地等了两周,硬生生等了个扔飞刀那家伙单独外出的机会把他给砍了。
但是就像胖子有兄弟一样,那家伙当然也有兄弟,而且他的兄弟也想杀胖子为他报仇,很遗憾的是,他们几次试图对胖子进行的击杀都被胖子逃过,但是也因为他们,胖子已经快一个月没去屠宰场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后由两位领主作为见证人,双方索性决定在屠宰场生死斗。
寒凌听胖子讲了个大概,皱眉问道,“你现在凑够几个人了?”
胖子苦笑着回答,“如果算上你,还差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