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家宴以后,我日夜提心吊胆,害怕觉兮来会为了夺得公司股权而做出违背承诺的事。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事做不出来。况且那个承诺太没有分量,即使他违背了,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从春分到夏初,他和往常一样,昼出夜归,沉迷工作。我们偶尔碰面,没有多余的交流。他对我的情绪变化也毫无察觉。不能说是毫无察觉,而是并不在乎,我从房间搬到客房,他一句话都没有过问。
我原以为我和他就此像邻居一样互不干涉。
直到赵无忌找上门来。
“我说你怎么还不怀孕?”
“管你什么事。”
我这个哥哥为了他自己那点小心思竟口无遮拦。
“我是你哥哥,关心你还不行么?”
他戏精上身,动手给我整理衣领。
我忙把他的手给弹开:“不用,受不起。”
我永远记得,母亲让我和觉兮来结婚的决定一出,他第一个举手赞成;我和觉兮来的婚礼上,他笑得比自己娶媳妇还开心。
从那时起,我就决心和他斩断兄妹情。
“你和妹夫结婚两年,早该有孩子了。”
他旁敲侧击。
我得趁着觉兮来下班回家前,把他给撵走。
“我跟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你快滚回公司上班吧!”
我看见他整个脸都垮了,眼泪呼之欲出。
“啊?是你还是兮来?”
“什么鬼?”
“我可怜的妹妹,别绝望,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能治好的。”
天,他在想什么呢。我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关心切切的脸。
“神经病啊!”
我撵着他往门口走。一个一米八七的大汉,我怎么可能轻易把他推出去。他好像故意逗着我玩似的,一会儿拒不退让,一会儿又松懈下来让我推着走,嘴里直嚷嚷:“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讲的~“
好不容易,我们推推搡搡到门口,胜利在望。
滴,大门开了,觉兮来走进来。
赵无忌猛然松了劲儿,害我一个酿跄,险些摔倒在地。觉兮来接住了我,结结实实地。
我条件反射地从他的怀抱中弹起。
觉兮来懵神地望着赵无忌:“怎么了?”
赵无忌看见觉兮来仿佛看见了老情人,挽住他的胳膊往客厅走,“想你呗。你可回来了,我快被我妹妹欺负屎了。”
我无语。
觉兮来嫌弃的抽回自己的胳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赵无忌收敛住嬉皮笑脸,严正地说:“集团的事,你怎么还不出手哇?”
觉兮来看我一眼。
我豪不闪躲地也盯着他。
他直言:“我入主赵氏的事,得从长计议。如若你迫切想退出赵氏,有两个选择:1.对外招聘职业经理人;2.把你的工作托付给信赖的属下处理。”
赵无忌沉思片刻说:“第一个选择肯定不行,这不明目张胆地跟母亲对抗嘛?太危险。至于第二个选择,等于让我做个甩手掌柜,哈哈哈,倒是可行,能够让我暂时解放段时间,母亲发现了顶多骂我一通。”
我眼见两人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密谋,听见他们说话一字一句跌宕起伏的音调,我心跳的频率也“颠三倒四”起来。
一个好事,一个坏事。
好事是赵无忌找到自我救赎的办法,暂时不会找我麻烦;坏事是觉兮来仍然有意掌控赵氏,也就是说他想要和我有个孩子。
这么说,只要我和觉兮来的婚姻存续,就逃不过生孩子这一个魔圈。
“无漾,发什么楞?”
赵无忌大手掌在脸前晃啊晃。
我避开他,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挑衅地问:“你们就不怕我告状?”
赵无忌和觉兮来相视一笑。
赵无忌把手一挥,说:“你去呀!”
我鼓足了气说,“你以为我不敢?”
我的确我不敢。我讨厌做生意,Z&Y集团的大门我都没迈进过一步,凡事涉及生意场上的阴谋论,我也避之不及。这次要不是和我的命运相关,我才不回上心呢。如果我去告了状,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母亲误会我想进公司,抓我进公司上班。
似乎他们也认准了我不敢,没有把我的话当真。
我怂了,喊着口渴了,借机溜进了厨房。
厨房和客厅隔着四五米远,全面敞开,视野开阔,是个勘察敌情的好据点。
我哼着小调,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赵无忌和觉兮来并排背对着我,坐在一起,赵无忌手臂搭在觉兮来的肩膀上,“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要不要介绍给你?”
觉兮来应该听懂了赵无忌话里的意思,闪身坐到我刚在坐的位置上,我可以看见他面部温度起码降了十度。
他恰巧望见我在偷笑,表情越发冷峻。
他对赵无忌说:“不用,谢谢。”
赵无忌似乎觉得自己抓着了觉兮来的小辫子,怎么都不撒手,继续说:“都是男人,应该互相帮助,你给我想主意,我帮你找医生。”
觉兮来拨弄着手机,头也没抬,显然已经很不高兴了,“你该走了。”
我见不着赵无忌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他有些尴尬,“行,你和无漾真是天生一对,都是那德行~”
说我任性、刁蛮、无理取闹,怎么都行,就是不能说我和那个大坏蛋天生一对。
我拿着手机,气冲冲地冲到赵无忌面前,“你胡说八道到什么!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母亲,把你的诡计告诉她。”
赵无忌吓得抢过我手中的手机,仍在沙发上,“好好好,我说错了,我走还不行吗?你千万不能出卖我!”
他边说边走,最后从我家里消失。
我白了觉兮来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晚饭的时候,觉兮来喊我,我也没出来。
半夜,我被饿醒了,胃里像一座空谷,胃液翻腾,敲击着胃壁。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感受到饿的滋味,辗转难眠,我下了楼,到厨房找吃的。
吃饱喝足后,我挺着撑胀的肚子,走到客厅,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
恍然看见沙发旁有一个黑作一团的软体不明物,吓了我一跳,差点把刚塞进肚子里的面包和牛奶给吐出来。
我的好奇心扯着胆子,走过去,一探究竟。
那个黑团忽地动了一下,我绷紧的脑神经像拉满的弓弦啪的弹射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欲转头跑掉。
“嘘,是我。”那个黑团站立起来,变得高大,从背后揽着我。
他的声音我熟悉,“觉兮来?”
我看见他的影子将我的影子吞没,我没有了我自己。
我急不可耐的要找回自己的影子,强行扭转着身体,不料脸贴住了他的胸前,被迫闻到他身上强烈的酒气。
一股恶心的感觉,勾起了痛苦的记忆,令我失去理智,我强行把他推开,用尽全力挥动手臂。
手掌上火辣的灼痛感,伴随清脆的响声,刺激着我的感官。
我这才意识到,我打了他一耳光。
漆黑的夜,恍惚的灯光,笼罩了他的脸,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仿佛哭了。
尽管,我厌恶他,畏惧他,但此刻,我内疚。
我退后了几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但礼貌的大脑又命令自己向前迈了几步,让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岂料,给了觉兮来可趁之机。
他抓过我的手臂,把我拉向他的怀抱,我的双臂被他环抱的手臂紧紧勒在他身体的两侧,不得动弹,瑟瑟发抖。
“为什么这么对我?”他发出的声音,委屈、柔弱和挫败。
对啊,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悲痛得无法体谅别人的悲痛,不想应答。
他发现我的异常∶“你哭了。你怕我?”
我在犹豫要不要说话时,我的声音抢先帮我做了决定∶“请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我爱你。我想和你生孩子。”
我浑身战栗起来,这句话和这说话的语气,遥远又熟悉。
结婚头一年,也就是在我破坏了二十二岁生日宴之前,他都是这个样子的觉兮来,对我殷勤备至到作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