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满桌子的鱼头。
什么剁椒鱼头，红烧鱼头，鸳鸯鱼头，鱼头豆腐汤……
看来这个赵德富是个马屁成精，听荣坤铭说了鱼头，就换了一桌子的菜，每样都带鱼头。
我是不讨厌鱼头，甚至于说还很喜欢，不过这一桌子的鱼头，我怎么感觉都是在说我蠢呢？
精神上受到了侮辱，食欲就有所收敛，我都不好意思给自己夹鱼头，不然显得自己蠢一样。
“来，不要客气。”荣坤铭夹了一大颗鱼头来羞辱我，我竟然还挺受用。
嗯，鱼头真香。
我默默地吃鱼头，荣坤铭也给自己夹了一颗，赵德富坐在那边傻笑不敢动。
“你若是不敢和我荣坤铭一桌吃饭的话，隔壁自己吃也可以的，别在这里饿着。”荣坤铭似笑非笑，让人觉得话里有话，摸不着底细。
赵德富果然也只是赔笑，不动身。
“你在这边，破坏我家四姨太的胃口，你没看人家都不吃饭么？我交代你的事情赶紧去办，这边不需要你陪着了。你的人也全都带走。”荣坤铭这回终于笑了。
赵德富这才如释重负地带着他的人鱼贯而出，偌大的餐厅，一下子就只剩我和荣坤铭两个。
“怎么回事？”他们人一走，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好奇心，向荣坤铭八卦：“不是说这是叛军的地盘嘛，他们怎么对你这般的好。”
“好吗？”荣坤铭嗤笑一声，说：“叛变的时候是投机，现在无非也就是这么回事。”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多吃鱼头。”荣坤铭揶揄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嘛？”我的自尊心受到致命打击，说：“你既然嫌我笨，干嘛又要喜欢我。”
话出口就后悔了。
抛开荣坤铭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来说，我怎么可以在这边和他谈情说爱起来了？我可是要逃跑的人。
使劲的晃晃脑袋，我真觉得自己是该多吃点鱼头了。
荣坤铭却笑得很开心，他一边吃鱼头，一边耐耐心心的给我解释说：“赵德富这家伙若是再不归顺，他下面的那些军官可就要压不住了。边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人愿意一辈子都待在这边。”
“这可不是我自夸，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打是没有人打得过我荣坤铭的，只有跟着我荣坤铭的人才有出路。特别是年轻的下层军官，你别以为他们傻，他们比心里谁都明白。”
“谁让我荣坤铭大人大度，既然人家想跟着我，我也就原谅他们好了。”
荣坤铭的语气平和，但我敢保证他现在得意的要死。
“这样说起来的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边城的叛军已经投诚了？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来了。”
我盯着旁边的荣坤铭看，他可千万别说我们是来“秋游”的，不然我一碗鱼头直接扣在他的头上。
我这两天所受的劳苦和惊吓，不是一句“秋游”可以解释的，我才不要这样的秋游。
荣坤铭的眼神微敛，怔怔的一会儿不讲话，像是要多吃点鱼头的症状。
冷不丁的，他说：“你上次不是问我，亲情对我荣坤铭来说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从我父亲和母亲的身上，我其实是看不到答案的”
“我并不觉得他们对我有亲情这种东西。我在他们的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个接班人的存在而已，用来确保他们死了，他的基业不散。真正的亲情，只能是我奶奶和我弟弟荣江？我们都是奶奶带大的，一起长大的……他这次背叛我，一定有他的原因，我必须要问个清楚。”
说着说着，他的思绪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放下筷子，也不吃鱼头了。
他不吃我吃，他不开心的时候，我发现我吃东西最香。
一边吃一边想，原来这个叛军的头儿，还是他一起长大的弟弟，可见喷火怪作恶多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定要弄他这一次。
“所以我没有让赵德富直接将荣江抓起来，而是瞒着他收编了边城的一切，除了他内院绝对效忠他的府兵。”
“那个许志奎呢？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离间我们兄弟感情的人，为了让荣江不起疑心，我已经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天。等我和荣江重归于好，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的府邸我刚刚已经让赵德富带人包围起来了，他跑不掉的。”
我也相信许志奎逃不掉了，但荣坤铭想和荣江重归于好？说的简单，怎么重归于好？不是说还有忠于他的府兵嘛？
“那你打算今晚就包围荣江的住所，逼他出来投降么？”我问。
荣坤铭摇摇头，说：“我打算今夜夜探荣江府，然后好好的跟他谈谈，你陪我一起去。”
筷子一松，鱼头脸颊上的嫩肉直接掉落在地上。
我吓得眉毛乱颤，满脸的黑线：这个荣坤铭是有多疯？非要把小命玩完才肯罢手？为什么一定拉着我一起陪葬？
明明可以逼着荣江投降的，他非要冒险玩命去搞什么夜探？若是让人抓到，他弟弟荣江才不会像他这么重兄弟情义。
到时候他死了不要紧，我才是真的冤。
我不去，我不去，我才不陪他玩命呢。
“你不知道，荣江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死脑筋，倔脾气，就和你一样。若是用武力威逼，我怕他做出傻事来。我已经逼死过一个我不想杀的人，我不想再逼死他。”
这样有情有义的话竟能从荣坤铭的狗嘴里说出来，倒是让我始料不及。
他到底是华夏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还是有理想有抱负，情深义重的热血青年，我已经看不清了。
他在我的心里成了一个永远都解不开的迷。
好在我并不是非要去理解他，我已经准备好逃走，我和荣坤铭的缘分，就只到一起回到明城的那一天
——如果我们俩的小命，不被他这么玩死的话。
他说他逼死了一个不想杀的人，难不成是在说我爷爷。
不行不行，就算他知道错了也不可以，我不能心软，我必须要离开他。
那么，就陪他疯这一次吧，是用生命做筹码的那种疯，我想我们就可以彼此不相欠了吧。
“那我陪你去。”
颤抖的声音证明，我还没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