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坤铭一张冷峻帅气的脸庞,在西郊监狱牢房阴暗的光线中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他现在更像是一尊即将行将就木的傀儡,用毫无生气的冷艳目光在我全身上下打量。
最后,他可怕的目光停在了我的脖颈处,然后缓慢朝我伸出了手。
我曾经几度对木申金那双长着一层薄茧,手指细长,关节明显的手十分着迷,但那时候的我从未想过,这样的一双手,可能有一天会用来送我下地狱。
我还清晰的记得,这双手上的薄茧,轻轻滑过我如丝绸一般细腻的皮肤时酥麻的触感,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仍旧能让我舒服得毛孔竖起来。
不过,现在这双手却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的,朝我的脖颈位置靠拢过来,慢慢的,在监牢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而可怖。
我凝视他的指尖。
他的指尖闪烁着诡异的光亮。
就是现在了么?
莫名的心中有些害怕,对比着和咬舌自尽相比,到底还是被人掐死会轻松一些?
胡思乱想之际,口中臭毛巾蓦然一松,一直浑浊的空气变得相对清新起来,但那其中含着的血腥味变得更浓。
什么嘛?装得那么吓人,原来是要拿掉塞在我口中的臭毛巾啊。
荣坤铭真的很擅长装恶人,装起来真的是很像,不管是他在明城,还是出现在华夏留给人的印象,都能让人闻风丧胆。
不过他本来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在我心中,竟然是温柔多情,如春风拂面。
我猜他一定不想人家发现他的秘密,所以也就配合着摆出一副恐惧的模样,斜着眼睛瞪着他看。
春风变得凛冽起来,他要装成是夏日飓风的威力和冬天北风的锋利,他的目光猛然凶狠起来,低声逼问我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昨天一天你到底去了哪里?”
有点想说真话,又怕荣坤铭狠起来会对蔡钰,对磊哥,对星城不利,所以只是这么一想,嘴巴还是不经大脑的回答:“捧角追星去了,我跟着白莲花的戏班子临城看戏去了。”
“哦?是吗。”看不出来荣坤铭信不信,不过他的声调却是充满了怀疑,说:“那她在临城的戏,是在哪个剧院?”
糟糕!~
我发现自己是真的不会撒谎,真的什么都信口胡来。
有圣人说过,一句谎言至少需要用十句以上的谎言来圆谎,而我只想到一句谎言,后面的事情就想不到了。
老谋深算如荣坤铭,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他随便一问我就露了马脚。
都说鸵鸟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把脑袋埋在沙子里,而我面对我无法自圆其说的谎言,除了沉默好像别无选择。
良久,余光瞄到荣坤铭眼中寒光一闪,竟然就这么甩手走了,只留我和地上的阮家诚在这里。
如果现在情况反过来,如果是阮家诚被绑在这里,我保证不会动他一根毫毛,但是现在……
荣坤铭是把我交给阮家诚,任他处置的意思么?
望着荣坤铭渐行渐远的的背影,我内心的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荣坤铭这只喷火怪在我的心里居然成了守护神一般的存在,只要有他在,无论怎样凶险的情况,我都不怎么觉得怕。
哪怕是他想要掐死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觉得多么的怕,至少比阮家诚拿着烙铁在我面前东晃西晃时候的好。
荣坤铭的脚步声远去,直到既看不到他的影子,也听不见他脚步声的时候,滚在地上的阮家诚才缓缓的爬了起来。
我敢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眼前的这个场景,就如同之前在上城,我一枪打爆谢亮脑袋时候的样子。
阮家诚一脸血污的从牢房的稻草垛里站了起来,他的脸上除了鲜红的血迹和止不住从嘴角流出来的唾沫,还沾着些地上的干草。
他张着他的血盆大口,斜眼看着我,对着我变|态的笑,仿佛在说:还是只剩下四姨太和我两个人了呢。
不寒而栗,我嘴上堵着的臭毛巾虽然已经拿了出来,但我的喉咙此刻不知被什么堵住,还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荣坤铭随意的一巴掌不知道是打烂了他的牙齿呢,还是牙齿咬到了舌头,此刻他的门牙上,满是半凝固的血痕。
血还在止不住的流,这让阮家诚看起来不像是个人类,而是七月半从鬼门关溜出来的丧|尸。
他恐怖的笑着,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唾沫和血迹在脸上抹了一个均匀,活脱脱就是个变|态现行犯。
“咱们玩点什么呢?”阮家诚的脸上带着和他这个年龄不相称的轻浮,说:“怎么办?我好像已经没有耐心从最基础款的烙铁开始了,我也想要闻一闻四姨太身上血的味道。”
心里像是有个无底的深渊,我的心不断往深渊里面陷落下去。
从进明城开始,我就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我临死之前竟然会遇到阮家诚这样的大头死变|态。
明明之前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有对我下毒手的执念。
哪怕只是在大帅府里打过照面的副官,若是换在他的位置上,也不可能这么无缘由的非要置我于死地吧?
这样看起来,阮家诚竟然像是和我有深仇大恨一般。
但不可能啊,我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我相信不但是我,就连和我们沈家有关系的人,也不可能和这个阮家诚有任何的交集。
他在明城,那是我们沈家从未涉及过的地方。
除非……
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而那个指使他的人,才是和我有深仇大恨的。
除开薛娇,因为阮家诚曾说过,薛家他是看不上的,还能有谁呢?
一道光在脑海里闪过,我蓦然想起双儿曾经说过的话,在这个大帅府里,除了大帅和她,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难道说是赵曼……
因为我的离开,没人陪她赌钱,帮她在赌场里报仇,她就因此记恨上我,要害我么?
这个脑洞有点大,连我自己都不信,我没法说服是赵曼让阮家诚来害我的。
正在冥思的时候,有一个壮实高大的身影堵在了我的身前,而他的眼眸里满溢着某种畸形的欲望。
完了,这回真的完了,荣坤铭已经走了,再没有谁可以救我了。
爷爷,我终于可以来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