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不错,城里有两套房,还开的有车,就是年龄大了点。”
“条件好,年龄算什么,大些才会心疼人,你家苏雨脾气又倔,就的找年龄大的好迁就些。”
山底下的两个妇人靠着水井乘凉,她们面前摆着一个凉水壶,井水清凉甘甜,却非常少,经常要等上片刻才能打满一壶水,一来二去,便时常有人在这里一边等水一边闲扯。
听到脚步声,两个妇人便噤了声,眯着眼看着小路上缓缓而来的人。
林凡?
那少年十几岁便辍学回家,初中都没读完,家里还有一个八十高龄的奶奶,一贫如洗的家里,只养着几只鸡,一条老黄狗。
看着那瘦瘦小小的少年特意踩着泥坑走,两个妇人不由地皱起眉头。
“苏雨这闺女儿人也长得漂亮,你赶紧计划计划,别到时被哪个舔着脸的穷小子钻了空子!”
其中穿着花花绿绿的短袖,胖的肚子上一层层赘肉叠放在腿上的妇人,坐着小木凳,一边用粗胖的手拍腿上的蚊子,一边手里拿着蒲扇摇着,挑着眼皮斜睨着那少年嘲弄道。
苏雨的妈妈面色黑了黑,眼光不善地盯着小路上已经停下来的人。
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又不高,长相也十分平凡,挑不出一点亮眼之处,穿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早已洗的泛白,可见已经穿了很多年,怯懦又胆小的样子,在看到她们的时候明显不知所措,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干脆就在那里呆呆地杵着,跟个木桩子一样,看的糟心。
“你家苏雨老往他家跑,你自己把着些,可别到时候真便宜某些人了。”
“呸,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我家苏雨要真跟了他,我直接打死她算了!”
“……”
余下的话,林凡没听完,他畏怯地转过身,那些明嘲暗讽的话犹如利剑,狠狠地刺着内心深处的被掩藏起来的自尊。
他一路寻着小路疯狂奔跑,速度及其快,他的家,建在半山腰上,一层木房子,甚至算起来是危楼,很多安全隐患,站在此处,却能将整个天河村尽收眼底。
天河村中间是一条河,两旁皆是绕着河修建的房子,大多数是普通的两层砖房,唯有村中间那栋显眼又阔气的小洋楼鹤立鸡群。
“林凡,你不是去打水了么?”
从屋里走出来的苏雨,穿着一条碎花裙,柔顺的长发在肩膀披着,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里面是满满的温暖与柔和。
看着那双眼睛,林凡满身的戾气散去。
“等会儿再去。”
苏雨闻言,微微一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她手里捏着一根彩铅,在纸上画着,燥热的天气只因她在身边却如此宁静,浮躁的心一点一点归为平静。
“林凡,我表姐来找我了,她让我去给她当助手,她开了一个美术工作室,我要是去了,可能就很难再回来一次了。”
苏雨一边画着画,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
远方的云雾不断追逐吞噬着,周围的热浪袭来,林凡心乱如麻。
“去吧,出去看看。”
苏雨手中的笔停了下来,她浅浅笑了笑,将画本合起来放置一旁。
也学着林凡的样子眺望着整个天河村,视野如此辽阔,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底,这种站在顶端眺望的感觉太过舒适了,让人不免有种能面对一切的勇气。
“林凡,我会等你的。”
苏雨的声音软软绵绵却又如此执拗,说了等,以她的性子便可能是一辈子。
起身拿上画本,苏雨离开了。
不需要林凡的回应,甚至根本没想过他会回应,只是执拗地告诉他而已。
林凡坐着原地发呆,直到红霞染透半边天色,他才动了动麻木的身子回屋。
“孩子,来吃饭。”
婆婆已年过八十,却依旧精神抖擞,一边替他盛着香喷喷的鸡汤,一边招呼他赶紧坐下。
因为今日心神不宁竟然忘记做饭,林凡十分自责,愧疚地坐在凳子上,用筷子挑了几块软软的鸡肉放到婆婆碗里。
“别想了,吃吧,看看你都瘦成猴儿了。”
林凡用鸡汤泡着饭,吃着鸡肉,却食之无味。
“那丫头人不错,可惜明天有人来说亲,估计要嫁到城里去咯。”
林凡手里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婆婆挑了挑眉,平静地嚼着已经煮的非常软烂的鸡肉。
直到一碗饭见底,看着心神不宁的林凡,她微微叹了口气,从床底拿出来一个沉甸甸用纸包着的东西。
放在桌上的时候哐当一声,可见其分量。
“拿着,明日你也去试试,咱们这个条件也请不起媒人,想跟那丫头结婚你的靠你自己。”
林凡心不在焉瞅了一眼那纸包的东西,随手打开。
金灿灿的金子拿在手里还能感受到那份量,是一个金手镯,若是以现在的金价,最低能也能卖五万。
久久无言,林凡捏着这金手镯,感觉瘦弱的肩膀往下沉了沉。
“不去。”
这金镯子,便是压箱底的棺材本吧,将金镯子放在桌上,林凡捡起地上的筷子,用水冲了下便继续吃饭。
“若是你跟那丫头结婚,是你的福气,到时候花点钱修个房子,平平稳稳地过一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你身边,婆婆才安心。要是你能回你父母身边我就了无遗憾了。”
林凡在听到父母两个字的时候,面色渐渐阴郁了下来,婆婆见此,只能叹息一声将金镯子收了起来,那两口子的东西,林凡打死也不会要的。
……
……
夜色朦胧,星光璀璨,哪怕他家在半山腰上背靠大山前有河,却依旧挡不住暑季的闷热。
翻来覆去,林凡失眠了。
“滴……”
车鸣笛的喇叭声让他惊了惊,外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况且他家在半山腰上,只有小路才能走走,不可能有车开上来。
林凡眉心紧紧蹙着,心跳漏了一拍,他小心谨慎地起床,透着门缝往外看去。
繁星闪烁,夜景美的不像话,然而平日他经常坐着发呆的那一处上方,停着一辆悬浮在空中的白色的巴士车,车头挂着红灯笼,车窗缓缓打开,一只白的病态的手伸了出来,朝着门缝窥视的他挥了挥手。
“夜黑了,要上车吗?”
那车里突然传来诡秘的声音,如同生了锈的铁摩擦在地板,又好似铁锤钝钝地敲打着石头一般。
扑通一声,林凡惊恐万分地跌坐在地上,头皮隐隐发麻,这诡异又恐怖的画面让他整个人害怕地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