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都找来了，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向侍者要了份Guinness黑啤。”我想你应该知道。“”可惜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拎起瓶子送进一大口入喉。”我他妈的真想灭了你！灭了你全家！“他突然撂狠话，眼睛像颗淬红的玻璃珠，滋滋往外喷火。”你丫有病吧！“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可这辈子还没干过什么坏事儿。 他操起啤酒杯一把甩到地上，玻璃四溅：”你真该看看你那个缺德的爹干过什么！“”跟牧九阳有关吗？“我嘴角抽动，似笑非笑，我干嘛要知道，真他妈吃饱了撑的。”算了！“他摔了瓶子这就要走。”等等！“我旋过吧椅转过身来问他，”如果我和牧九阳开战，你站在哪一边？“
他嗤之以鼻，连头都没回。
晚上一个人吃西餐，窗影上烛光摇曳，这景儿对我来说浪费了，打电话给一个人，听见女人的声音能让我心跳缓慢下来。”久久刚睡。“房翎还在病房。”能出来吗？“”他醒了找不到我会哭。“”只半个小时。我去医院楼下等你。“
她迟疑一下，说：”好。“
我开车很快，脑子里过电影一样整理思绪。小时候文湄说我不是那种聪明的小孩，但是比同龄人稳重。其实她不知道，我是个自闭孤单的人，需要人保护。外表看起来的任性跋扈都是掩饰，其实我，非常非常的孤独。
房翎从玻璃门后面飘出来，穿米色的针织衫，影影绰绰很有女人味。
我说你瘦了。
她说照顾孩子，没办法。”那我呢？“我推开车门让她上来，”你说我也是小孩，谁来照顾我？“”你又任性了？“她捏捏我的脸颊，看起来心情不错。久久也比我幸福，有个非常在乎他的妈。
我自嘲自笑，贴在她胸口听心跳：”以前我总想回忆在娘胎里听羊水波动是什么感觉，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真是很奇怪，好像我从没在那个女人身体里待过，就直接来到世上了……“”怎么说傻话？哪有不经十月怀胎就来到世上的小孩，那时你太小，一定不记得了。“”也许。“我感受到她的体温，肚子里有股懒洋洋的热气往上升，却没有情欲，只想这么趴着。母性的女人的确很伟大，包容一切任性的小孩。”你今天有心事吧？“她往后退了一下。
我抱得更紧：”别动，就这么待着，让我彻底做一回小孩……“
车窗外的月亮又圆又大，月光清亮铺满七里香，真好啊！有个暂时依赖的女人也不错，没有久久的话，真想这样睡下去……
白旗山真的老了，也许文湄也老了。早起就看见他在小花园里打太极拳，腆着肚子把两只白胖的手翻来覆去，看见我还乐滋滋地说这是翻云覆雨手。文湄在佛堂里一待几个钟头不出来，好像虔诚得要皈依似的。我拉开衣柜门找一条茶色的领带，关上门时看见斜倚在门上的一帛：”我还以为你走了。“”我不会走。“他说，”我要等着看你输。“”这么肯定我会输？“我扬起下巴斜睨他一眼，”真是白吃了莫家的饭，一点仁义都没有。“”不是我认定，是命数。你会倾家荡产的。“”不会。“我笃定地看着他，”因为我还有筹码。“”黔驴技穷才这么说。“
呵，我笑，牧一帛，你真不愧是牧九阳的兄弟，真不愧……
昨天我去医院看久久，他脑袋上的纱布还没有拆，急着叫我看他写的字，纸板上歪歪扭扭的汉字像十九世纪的印象派抽象画。我说你眼睛还没有完全康复，不要勉强。
房翎说：”没关系，他这是在练习，看不见的人触觉更敏感。“
久久拉我的手：”叔叔我给你写我的名字，你看我学会了。“他左手握笔，笔杆抓得很紧，歪歪扭扭地写出”久久“的大名。我拍手鼓励：”真厉害，蒙着眼睛都能写出来。“
他嘻嘻笑：”妈妈教的，我还会写爸爸的名字，也是妈妈教的。“说完又写。
我还在笑：”久久真是天才，我头一次见这么小的小孩会写字的，等你眼睛全好了叔叔给你买拼图玩……“
他的笔触划完最后一个勾，我愣在那里，杂乱的曲线中间埋着三个刺眼字：牧一帛。我捏一捏自己的脸颊，痛得发紧，不觉笑出声——太好笑了，这世界不仅小，还如此疯狂……
房翎把削好皮的苹果递给我，问：”笑什么？“
我狠狠地咬一口说：”没什么，被你的天才儿子感动了。“然后我拉着她的手，眼底似笑非笑，”如果我帮你找到久久的爸爸，你怎么感谢我？“
她眼睛里有道光转瞬即逝：”太难了，这些年大海捞针……有时我觉得自己是在盲目地寻一个希望。“”有希望挺好。“我掬一缕她的发丝，扳正她的脖子，碰上她的唇……
她推我，很小的声音：”孩子在这里……“
我捏住她的手向前俱进，唇齿间声音模糊：”他看不见……“
一连几天我的桌子上都有人放上来收购合同，他在明确地挑衅想吞了我。工商那边也在步步紧逼，所有店铺的生意都像歇业似地一落千丈。我的十指关节咔咔作响，牧九阳，你哪来的那么多资金？文湄把你送到乂筱镇的时候你就一文不值了，刨去牧家的财产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来收购我？
冯海敲门进来，对我说那些放出去调查的人回来了。”回来正好，我有话要问。“我示意叫他们进来，必须知道牧九阳的背后台柱是谁，他的钱从哪儿来，什么人可以帮他一夜间聚集如此之多的财富，还全部拿来对付我？
一个牛皮资料袋放在我桌前，来人汇报：”都在里面了。“
我叫他们出去，自己打开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