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杀了何进,立即假传何太后旨意,罢免袁绍的司隶校尉和王允的河南尹,任命和自己亲近的官员接任。
负责起草诏书的尚书接到诏版,心中生疑,对前来传诏的宦官说:“请大将军出来说明一下。”
宦官们眼看纸包不住火,只得随后赶来,将何进的人头往尚书面前一掷,厉声吼叫道:“何进谋反,已经伏诛了!”
尚书定睛一看,果然是何进的人头,顿时吓得魂飞天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有人飞马来到大将军府报信,久等不见何进出来的官员们顿时炸了锅。袁术大声吼道:“阉竖谋杀大臣,愿意报仇的人随我来!”
袁术点起五千兵马,杀向皇宫。何进部将吴匡也带兵会合,放火焚烧皇宫的青琐门。宦官人少,抵挡不住。
曹操听闻宫中有变,也带人马赶来。三人率军攻入皇宫,只要看见宦官,不问老幼、情由,一律斩杀。
十常侍中的赵忠、程旷、夏恽、郭胜等人,死于乱军之中。张让、段珪、侯览等人劫持了何太后、少帝刘辩和陈留王刘协,分乘几辆马车,从复道往北宫逃去。
马车走到半路上,何太后瞅准机会,趁乱从车里跳了出来,摔倒在地。被尚书卢植发现,连忙救起。何太后哽咽着对卢植说道:“快救皇上......”
袁术率军追赶张让等人。吴匡在宫中诛杀宦官,发现何苗也率军赶来。吴匡愤恨何苗替宦官说话,使得何进死于非命,趁乱将何苗也一并杀死了。
宦官们抵挡不住官兵,挟持着少帝与陈留王,又从北宫逃出洛阳。这时天色已晚,皇宫内烟火冲天,死伤遍地。
宦官们出了北门,后面追兵紧追不舍,于是趁着夜色逃入北邙山中。
袁绍得知消息后,也率军赶来,下令封锁城门,不许放过一个宦官。
军士们杀红了眼,见到凡是没有胡须的男人都格杀勿论,吓得没有胡须的路人见到官兵,赶紧自觉脱下裤子,验明正身,才能逃过一劫。
杀到最后,宫里的宦官都被灭绝了,总共死了二千多人。
张让、段珪等最后二三十个宦官,挟持着少帝与陈留王,穿过北邙山继续逃命。来到黄河边上,已经无路可逃。
眼看追兵渐近,宦官们将少帝与陈留王藏在路边草垛里,跪下叩头拜别道:“奴才们不能侍候陛下了,请陛下尚自珍重!”
宦官们从张让开始,一个个依次向少帝叩头告别,然后也是一个接一个地纵身跳入了滔滔黄河,顷刻间被洪水冲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追兵不见了宦官,还以为自己被宦官们甩掉了,也没有搜索,就掉头离开了。
少帝和陈留王一动不动地躲在草垛里,吓得不敢吱声。直到后半夜,四周寂静无声,两人才敢相互搀扶着,小心翼翼地离开草垛。
四面漆黑一团,完全不知东南西北。正在绝望之际,远处飞来一小团萤火虫,在两人面前盘旋,微弱的萤光照见了地面。
陈留王心中一喜,对少帝说道:“皇帝哥哥,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有救了!”
少帝虽然年长五岁,胆量却更小,一直不敢向前挪步。陈留王说道:“我们再不出去,饿死、冻死在这里,可能都没人知道。来吧,我牵着你。”
于是九岁的陈留王担起了“护驾”的重任,牵着十四岁的少帝的手,跟随着萤火虫的光亮,一步一捱,终于在黎明时分,走到了宽阔的官道上。
当天晚上,朝中大臣分头四处寻找少帝与陈留王,直到天快亮了依然一无所获。很多人甚至觉得,两人很有可能被宦官们逼着也跳进了黄河。
尚书卢植与河南中部掾闵贡二人,寻找到黎明时分,两人已经疲惫不堪,但是仍然没有放弃希望。
经过官道时,闵贡发现前面路上,有两个隐隐约约的小小身影,急忙跑上前去一看,竟然就是少帝与陈留王,顿时惊喜万分。
众人上前拜见皇上,含泪高呼万岁。少帝和陈留王死里逃生,也不禁失声痛哭。
卢植取来水和食物,跪进给两人。选出一匹最好的马,让少帝骑着。此外没有马了,陈留王便和闵贡合骑一马。
卢植派人去四处告知别人,皇帝和陈留王已经找到,让他们速来护驾。于是在回去洛阳的路上,人马越集越多,最后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天色大亮时,队伍到达洛舍。忽然对面尘土飞扬,鼓角震天,大家都诧异地凝神观看,不知是何处人马。
近了,只见旌旗招展,伴随着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一支带着异样气息的军队,骤然出现在面前。
众人不禁面露惊惶神色,唯有卢植沉着冷静,命令队伍停止前进,自己纵马上前看个究竟。
来的正是董卓的西凉铁骑。
原来头天晚上,袁术、吴匡等人火烧宫门时,火光冲天,被驻扎在显阳苑的董卓看见了。
董卓猜想京城一定出了大事,当机立断,下令大军起程,向京城进发。
走不多远,他派出的细作来报,何进已死,京城大乱,官军正在攻打皇宫,宦官们劫持了皇帝出逃。
董卓引军急进,也在一路上寻找宦官的身影。天亮后听说皇帝已经找到,正在从洛舍向洛阳进发。于是董卓率军赶来,和众人在北芒阪相遇。
卢植眯缝起眼睛,看清楚了旗帜上面的文字,心里已知来的是董卓,出马故意高声叫道:“来者何人?速速通报!”
对面一溜高头大马排开,压住阵脚;门旗开处,董卓出马,用马鞭一指卢植,喝道:“何人大胆,敢在我军阵前大呼小叫?”
少帝从来没有见过军阵,见对面突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大军,盔甲鲜明,刀枪明亮,队列整齐,心里已经吓得发抖了。
又见对方出阵之人,骑着高头大马,长得五大三粗,浑身上下如同铁塔一般,声音洪亮,震得四周山谷嗡嗡回响,少帝顿时吓得嘤嘤啜泣起来。
旁边大臣见状,连忙上前低声安慰。
卢植装作不认识董卓,厉声喝道:“圣驾在此,休得张狂!尔是何人?速来见驾。”
董卓早已看见对方杂乱无章的阵营之中,虽然不见皇帝的仪仗伞盖,却有两个小孩,被一群大臣簇拥着,心想必定就是皇帝和陈留王了。
于是他催马向前两步,拱手朗声说道:“并州牧臣董卓,甲胄在身,请以军礼参见皇上!”
董卓说完,侧身向后一招手,那一溜前排大将整齐地躬身抱拳,齐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帝一听这震耳欲聋的粗犷呐喊,心里恐惧到了极点,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袁绍见状,连忙出阵高叫:“皇上有旨,董卓退兵!”
见皇帝吓得哇哇大哭,董卓吃惊之余,心里既得意又鄙夷:大汉天子就是这么一副熊样?
这些大臣有的是万众景仰的大儒,有的是闻名天下的世家贵族,居然在这样的皇帝面前,整天诚惶诚恐,想想都觉得十分荒唐可笑!
想到这里,董卓不觉有些趾高气扬,不将对面所有的人放在眼里了。
这时听见袁绍出来喊叫,董卓心里顿时火起,两道浓眉一竖,马鞭逐一指向众人,冷笑一声说道:“你们身为朝廷大臣,不能清除奸邪,匡扶王室,致使国家播荡,皇上蒙尘,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我奉朝廷诏令,前来匡扶社稷,重振朝纲,岂能退兵!”
董卓这一番言论,介于有理无理之间,但他却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牛气冲天。众位大臣,包括卢植等大儒在内,一时竟然被他的气势所慑,无言以对,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沉默的时间越长,越是对董卓有利,因为沉默就是他的威慑力的外在表现。
董卓扫视了众人一眼,威风十足地向后一挥手:“将士们,护送皇上回宫!”
“喏!”
这次齐声回答的不仅是前面的大将,而是整个队伍数千人的高亢声音,震得大地微微颤抖,连大臣们的坐骑都似乎吓得哆嗦了一下。
随后董卓的人马一队队开过来,将少帝和大臣们包围在中间,静等董卓下令。
董卓缓步驱马过来,走在少帝和陈留王旁边,马鞭挥动一声令下:“起程!”
于是在西凉军队的裹挟下,整个队伍便开始向洛阳进发。
大臣们一边前进,一边交换着眼色。有人心中祈祷:但愿这是一个忠臣。
董卓一边行进,一边和少帝说话。少帝一直浑身颤栗不止,满脸的眼泪鼻涕都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绝大部份时候他都不作声,偶而被追问急了回答几个字,也是结结巴巴,而且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董卓心里极不耐烦,于是掉头和陈留王说话。陈留王虽然还不到十岁,但是说话从容不迫,口齿伶俐,思路清晰,有时还主动侃侃而谈。他的表现让董卓感到十分惊喜。
加上陈留王长得虎头虎脑,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透露出聪明机警,与尖嘴猴腮、形象猥琐的少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面对铁塔一般浑身散发着草莽气息的董卓,他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出害怕。董卓越看越欢喜,脑海里顿时冒出换一个皇帝的念头。
董卓正在胡思乱想,旁边李儒突然轻声提醒说道:“主公,我们到达洛阳了。”
董卓心中一惊,抬头一看,果然京师洛阳的北城门——广莫门,已经矗立在眼前。
在纵马进入城门的那一刻,他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