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杀了吕伯奢后,驱马往右急驰,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到达黄河岸边,找到了青牛先生所说的乌衣船工。
乌衣船工一听“青牛先生”四个字,二话没说,立即用船载着曹操顺流东下,一路上躲过朝廷搜捕,第三天就顺利到达了陈留。
曹操回到父亲曹嵩在陈留的家里,立即与父亲商量,准备动用家里的资产,招募义兵联合诸侯讨伐董卓。
曹嵩年事已高,也学养父曹腾那样不问世事,只想颐养天年,但对儿子打算做的事情也很支持。
曹嵩对曹操说道:“我老了,你想干什么事就只管去干吧,家里的财产都由你支配。我们家虽说还有几个钱,但要招募兵马,也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弟弟曹德说道:“大哥想要讨伐董卓,又何必自己招募兵马?你的那些朋友,比如这里的太守张邈,渤海太守袁绍等等,都有不少兵马,只须投靠他们就行了。”
曹操还没来得及答话,曹嵩就摇摇头说道:“天下即将大乱,唯有自己手中有兵,才能有所作为,掌握自己的命运。没有自己的兵马,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供他人驱使,甚至连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懂吗?”
曹德似懂非懂地连连点头。他只是喜欢每天吟诵子曰诗云,对这些舞刀弄枪的事并不感兴趣。随口一说,不过是表明自己参与了讨论,是对是错无所谓了。
曹嵩回头接着对曹操说道:“这里有个孝廉名叫卫兹,字子许,家里非常富有。如果你能说动他出资支持,钱就没有问题了。”
于是曹操登门拜访卫兹,与他纵论天下大事。没想到这卫兹也是一个胸有大志的人,两人相谈甚欢。
卫兹对曹操极为欣赏,曹操告辞走后,他对亲戚朋友说道:“将来平定天下的,一定是此人无疑了!”
卫兹不仅倾尽家产资助曹操,而且自愿在曹操麾下效力。曹操正在高兴时,陈留太守张邈也听说了卫兹的大名,派人前来相召,要卫兹去他手下任职。
卫兹正在为难,曹操说道:“张邈是这里的父母官,卫兄既然有意从军,当然得给他这个面子。好在我与张邈是多年好友,不分彼此,你在他那里也是一样。”
卫兹只好答应了。分别时,曹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卫兹说道:“我来陈留后,本来首先要去拜访张邈的,但一直很忙没有来得及。这里有一道从皇宫里带出来的诏书,正好请你转交张邈。这是我们起兵的依据,切记切记!”
卫兹走后,曹操立即四处张贴布告,招兵买马,同时日夜赶工制造各种旗帜和武器。他又派曹德回到谯县老家,通知族中兄弟子侄前来共举大事。
一个多月的时间,曹操招募到三千多人马,并从投军者中选拔出了两员优秀的将领:乐进和李典。
另外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等同族兄弟,也从老家谯县带来二千人马投奔曹操。加上曹操招募的三千,共有五千人马。
这六员大将和五千兵马,便是曹操戎马一生的本钱。
此时张邈已经将曹操带来的诏书分发各地,号召大家奉诏起兵讨伐董卓。曹操率领队伍前来与张邈会合。好友相逢,异常高兴。
关东各地诸侯接到诏书,有的胆小怕事不敢露面,多数义愤填膺起兵响应,共有十一路诸侯:
第一路,后将军袁术;
第二路,渤海太守袁绍;
第三路,山阳太守袁遗;
第四路,陈留太守张邈;
第五路,广陵太守张超;
第六路,冀州牧韩馥;
第七路,豫州刺史孔伷;
第八路,兖州刺史刘岱;
第九路,河内太守王匡;
第十路,东郡太守桥瑁;
第十一路,济北相鲍信。
如果算上发起者曹操,一共有十二路人马。
在这十二路人马中,曹操是最寒酸的,人马最少,也没有自己的地盘,也没有稳定的粮草供给,寄居在老朋友张邈的陈留境内。用“寄人篱下”四个字来形容曹操的处境,真是太贴切不过了。
因此严格说起来,曹操不能算是一方诸侯。但是曹操在联军里的影响力却不可小觑。
首先是他千辛万苦从洛阳带来了诏书,才使得联军师出有名。
其次他在联军中的人脉不差:袁绍、袁术、张邈、张超都是他的发小哥们儿,虽然此时的友情已经不比从前,但多少总是存在的。
二袁的从兄袁遗,与曹操是谈诗论文的文友;济北相鲍信,更是曹操的超级粉丝,对他推崇备至。
曹操在关东联军中朋友超过一半,这使他做起事来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起着别人无法取代的作用。
联军发布了讨伐董卓的檄文。在文未署名时,袁绍提议让曹操也署上,各路诸侯也没有异议。
曹操却谦逊地表示:自己的骁骑校尉一职已经被董卓发布文告剥夺了,现在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够参与讨董事业已经很荣幸了,不好意思来抢大家的功劳。
这话说得实在,大家客气一番,也就不再勉强。
不少诸侯前来参加联军,主要目的就是要在各种布告、檄文上留下自己的大名,扩大自己在全国的影响力和名声,树立自己在民众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在他们的心里,当然是参与署名的人越少越好,因此对曹操不参与署名感到很高兴。
曹操并非不想要名声。但他觉得就目前的境况来说,还是不署名的好:既不招联军内部的忌恨,又不再次激怒心狠手辣的董卓。
要知道他的一家老小,还留在洛阳这个虎狼之窝里。凡事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与曹操境况相似的,还有一个吴郡富春人孙坚。
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出身贫寒,早年因为讨伐黄巾军有功,从而走上仕途。此时已经官至长沙太守,封乌程侯了。
袁术从洛阳出奔南阳,孙坚看准了袁术这棵大树,主动投靠,为袁术南征北战打下了大片地盘。袁术从南阳出发,前来参加讨伐董卓的联军,任命孙坚为前部先锋。
十二路诸侯,二三十万人马,声势浩大,远近震动。曹操提议说道:“我们目标一致,为了更好地协调行动,有必要推举一位作为盟主,大家觉得如何?”
众人齐声说好。然而当曹操请他们推举人选时,大家却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先开口。曹操见状说道:“本人不在竞选之列,多嘴一句。”
众人纷纷说道:“愿闻孟德高见。”
曹操说道:“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袁本初尽灭宦官,又曾于朝堂之上与董贼拔刀相向,声名鹊起,忠义著闻,若为盟主,必能令董贼为之胆寒。诸公以为如何?”
沉默片刻,众人纷纷说道:“孟德此言,正合我意。请袁本初速就盟主之位,我等皆惟命是从。”
袁绍心中欢喜,假意再三推辞。他越是推辞,众人越是说非他莫属,袁绍只好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答应下来。
公元190年,即汉献帝初平元年,正月里阳光明媚的一天。十二路诸侯会聚河北酸枣盟军大营,举行了盛大的结盟及盟主就位仪式,讨伐董卓的关东盟军宣告正式成立。
每路诸侯各点三千人马,在演兵场上列队检阅。演兵场中央,搭起了一座三层高台,高台四周插满了各色旗帜。
台上正中放着一把虎皮交椅和一张巨大的案桌,左右两边站着手执白旄黄钺的仪仗兵,案桌上放着象征盟主权力的兵符将印。
各路诸侯以及曹操、孙坚等大小将士按照班次分列两旁。良辰吉时一到,台阶两边鼓乐齐鸣,司仪官高声喧唱:“请盟主登坛!”
袁绍整衣正冠,手按佩剑,神情严肃地缓步登上高台,先焚香祭拜皇天后土,然后走到虎皮座椅前,拿起案桌上的盟文高声宣读:
汉室不幸,皇纲失统。
贼臣董卓,乘衅纵害。
我等义兵,共赴国难。
凡我同盟,心无二志。
有渝此誓,俾坠其命。
皇天后土,实皆鉴之!
袁绍每念一句,众人齐声跟着背诵一句。袁绍读完,向南肃立。两名侍卫手提一只拼命挣扎的大白公鸡,当场斩杀,将公鸡的血一滴不漏地流到一个铜盆里,然后司仪官双手将这盆新鲜的鸡血奉送到袁绍面前。
袁绍伸出手指,重重地蘸了一下鸡血,均匀地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司仪官接着又将鸡血逐一捧到各路诸侯面前,大家都照着袁绍的样子做了。这就叫作“歃血为盟”。
仪式完毕,袁绍下台,众人跟随其后,来到中军帐内,依旧分班坐定。袁绍传令升帐行酒,一边庆祝同盟正式成立,一边商议进军事宜。
酒过三巡,袁绍双手捧起酒杯,环顾了大家一眼,清了清嗓子说道:“袁绍不才,承蒙各位抬爱,推举为盟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有军纪,希望大家严格遵守,不得违误。我这个人一向秉公办事,有功必赏,有罪必罚!”
众人起立,向袁绍躬身行礼:“谨遵盟主号令!”
袁绍微微一笑,放下酒杯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要开始安排部署了。”
他看了一眼坐在座位末尾的曹操,说道:“孟德自从弃官来到这里,为我盟军之事多方奔走,如果没有一个名分,做事也多有不便。现在我以盟主的名义,任命孟德代理奋武将军。”
曹操连忙起身拱手致谢:“多谢盟主!”
其余众人也起身向曹操祝贺,曹操一一答谢。坐在右首第一位的袁术看了踌躇满志的袁绍一眼,又看了喜气洋洋的曹操一眼,不禁满脸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袁术心里冷笑起来:“兵马未动,这两个傢伙一唱一和,把结盟当成捞好处的地方了。先是曹操推举袁绍为盟主,然后盟主任命推举者当将军。哼哼,你们这些小把戏骗得了众人,骗不了我袁术!”
原来当初曹操提议推举盟主的时候,在别人看来,袁氏四世三公,树恩四海,影响力无人能比,而且在这十二路诸侯中占据了三席,盟主之位自然只能在袁氏三兄弟中产生。
但是具体选谁,却又比较为难:袁遗年纪最大,袁绍名声最响,袁术官职最高。但是袁术却觉得这盟主之位非已莫属:自己是堂堂后将军,论军衔地位在所有诸侯中最高,两位兄长都在太守这一级别里,和自己根本没法相比。
如果说第一轮注定淘汰了族兄袁遗,袁绍凭借名声还想竞争一下的话,那么第二轮比较出身,袁术觉得自己的优势更加明显了:两人同是袁逢之子,但是袁术是袁逢大老婆生的嫡子,而袁绍仅仅是丫环生的庶子。
这在讲究出身、看重嫡庶之分的时代里,两人不啻有了天壤之别。虽然袁绍后来过继给伯父袁成,在伯父家里被视为有继承权的嫡子,但是他被过继这件事情,就充分说明了他在原生家庭里的地位。
当然一旦到了乱世,一切职位、出身都成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实力才是最大的发言权。比较实力,袁术当时也是秒杀袁绍的。
袁术这时在南阳地广人多,兵精粮足,号称天下第一大郡,比很多州还要实力强大。而且袁术部下的孙坚还为他占领了附近荆州的大片地方,同样是繁荣富庶之地。
反观此时的袁绍,龟缩在小小的贫穷的渤海郡,吃不饱穿不暖,实力在诸侯之中属于中下,根本无法和袁术相比。
就在袁术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正在低头思考当上盟主后应该如何讲话,以及如何利用盟主之位得到更多利益时,却被曹操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曹操没有资格竞争盟主,却拿众人的东西做了一个大人情,提议推举袁绍为盟主。可恨众人竟然随声附和,一致通过。袁术当时就懵了,气得直吹胡子。
现在袁绍立即投桃报李,封曹操为代理奋武将军,袁术实在忍无可忍。
他也不管两人是自己的大哥和发小,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哎呀,大哥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命长沙太守孙坚为我军前部先锋,讨伐董贼,他这个小小的长沙太守军职太低,恐怕不仅不能威慑敌军,相反却惹得人家笑话。”
袁术突然横插这么一段话,大家都顿时愣住了。他故意不叫袁绍为“盟主”,还说“小小的太守”会让敌军笑话,搞得袁绍好不尴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没等袁绍开口说话,袁术就扭头大声喊叫起来:“文台何在?”
孙坚从曹操对面站起身来,一边向袁术行礼,一边响亮地回答:“属下在此!”
“你作为我军先锋,勇气可嘉,同时关系到我们盟军的颜面。为了不让敌人笑话,我现在任命你为代理破虏将军!”
“谢主公!”
孙坚重新坐下后,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曹操突然哈哈大笑,鼓起掌来:“好,好!破虏将军,这个名号用作先锋,真是太妙了。我们盟军的先锋是破虏将军,定能破除敌虏,旗开得胜!还是公路兄想得周到啊。”
袁术出了一口恶气,心情舒坦了许多,也不管曹操的话是真心还是讽刺,得意地笑道:“孟德过奖了。”
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袁术,袁绍连忙抓紧时间让自己的脸色恢复正常,然后说道:“咳咳!下面我再作一些分工。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家都知道打仗时粮草是重中之重。我弟袁术总督粮草,应付诸营,无使有缺。”
袁绍说完,眼巴巴地看着袁术。袁术一边伸手在腰里搔痒,一边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
袁绍接着说道:“我军出征,需要一员猛将作为先锋。既然我弟觉得孙文台将军可以胜任,就请文台即日进军,我与诸位将军率领大军继进。我们务必一鼓作气,扫除凶顽,恢复社稷,不负苍天黎民殷切之望!”
“末将遵命!”
孙坚接过令箭,立即带领本部人马,杀奔两军交界的梁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