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皓靠在栏杆上，看着黄浦江，霓虹灯交织出一片光幕，将江面上氤氲的淡淡的雾气映上不同颜色。湿润的江风拂过何皓的面颊，将缥缈的烟气带向空中。
何皓以前几乎不抽烟也不喝酒，因为尼古丁和酒精会影响人的反应速度，这是作为职业选手不允许发生的。但此时，一根香烟夹在他的指间，烟头泛着红光。
谌琊冰走到他身旁，一把夺过烟在栏杆上摁灭，扔进身旁的垃圾桶。
“我真没想到你今天居然能这么隐忍，简直不像是你。”
“谌琊冰，你打职业的理由是什么？”何皓没有回答，他看着江面，面容无喜无悲。
“我？我只是想我打这个游戏这么牛逼，不打职业可惜了，所以我选择了打职业。”
“我也是。”何皓笑了起来，他顿了顿，又问道，“你选择了离开吧，之后有什么打算？”
“再找支合适的队伍继续呗，你呢？”
“我也选了离开，我想休息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像是你会做的选择。”谌琊冰看了看表，双手一撑栏杆往后退去，他沿着来路走回餐厅的方向，“教练让我给你带话，让你待会儿不用回去了。”
“反正我猜你也不想回去...”他渐行渐远，声音逐渐微弱直到风声掩盖了他的话语。
何皓没有回头，他依旧看着江面，对岸的灯火和河流上发出五颜六色光亮的船只映入他的眼睛。回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在脑子如同老电影一般断断续续地回放。
从他第一次看一个叫闻臭识的主播玩彩虹六号开始，他就深深地爱上了这个游戏。那时的彩虹六号其实各个方面做得并不好，劣质的ui，糟糕的反馈，还有猖狂的外挂，但他就是沉迷其中。
随着游戏时间的增加，他的枪法越来越准，游戏理解越来越深，逐渐成为了众人眼中的大佬。而彩虹六号也在育碧的坚持运营改进下逐渐排除缺点，优化游戏体验，并且往职业赛事靠拢。（虽然外挂依旧猖狂）
当何皓站在rank的顶峰时，他还想再进一步提升自己，于是他选择踏入彩虹六号职业圈子。初次进入的滋味并不好受，职业选手都是同样技术高超的玩家，何皓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他反而愈战愈勇，一路披荆斩棘从次级联赛scpl打到cpl再进军邀请赛。
那一年，他十八岁。
随后便是遭遇低谷，状态持续下滑，接连很长一段时间都坐在台下，饮水机旁，感受到巨大落差的何皓甚至有过离开世界的想法。
当队友xxx离开队伍，他作为替补上场看着台下观众时，他感到恐慌，但又只能磕磕绊绊地继续打下去。随着时间推移，他在队伍里的位置愈发尴尬。
然后，他，禾口日天来了。
何皓唏嘘不已，因为各种原因离赛场越来越远，这一世的经历和上一世何其相似。只不过这一世他出名的是指挥意识，而上一世他是cpl顶级枪男。
他晃了晃脑袋收敛心神，把口袋里刚买的只抽了一根的烟盒扔进垃圾桶，转身往餐厅走去，他打算回去了。
他低头掏出手机浏览，不时抬头看两眼路，就在这时，一个背影进入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女生，柔顺的长发垂下肩膀，带有蓝色印花的水手服搭配浅色格子的百褶裙，让少女看上去充满元气。
她站在斑马线旁左顾右盼，粉色的HelloKitty发卡让头发没有跟着风飘散开来。
何皓愣住了，看着少女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
“她好像是上次停车场那个。”不知不觉，何皓已经走到了少女背后。
少女似乎是察觉到背后的窥探，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何皓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丝惊讶的表情在她脸上浮现。
“你是，爱因兹...”
尖锐的刹车声掩盖过她接下来的声音，两人惊愕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向少女飞掠过去，白色的大灯映在少女瞳孔中，她下意识眯眼。
何皓反应过来，这辆轿车明显失去了控制，他甚至能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驾驶位上面色潮红的司机，显然喝得不省人事了。他一把抓住女生的胳膊往后用力一拽，把她拉离路边。
紧接着，黑色轿车从少女原来站着的地方飞驰而过，然后一头装在不远处的红绿灯柱上。发动机熄火，双跳灯闪烁，汽车的引擎盖处冒出一股青烟。
何皓拉了一把以后，松手向少女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看到那辆车撞过来...”
少女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处的汽车，她不顾刚刚被抓得生痛的手臂，对着何皓微微鞠躬。
“不需要道歉，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救了我。”
少女的面容近在咫尺，涂了唇膏的唇上透出果冻的质感，眼睛在夜晚的彩灯下闪烁动人的光华。何皓甚至可以清晰的地数清少女的睫毛，他不知所措地后退了一步。
“没...没关系，是我该做的”
交警很快赶到，有条不絮地处理事故现场，不过即便如此，等到所有事情处理完毕，时间已经很晚了。
何皓抬手看了看表，看着逐渐走远的形影单只的少女，感到有些担心。他疾走两步，追上少女问道:“呃，时间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看着少女惊讶地转头看他，何皓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你，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你一个人回去可能不安全...”
他心里暗骂自己鲁莽地行为，大半夜要送陌生女生回家，任谁看都不是正常的事情。
没想到少女展演一笑:“好啊。”
何皓一窒，试探问道:“你不担心我是坏人？”
“我认识你啊，大名鼎鼎的爱因兹贝伦，我可是你的粉丝，我相信你。”
何皓挠了挠头笑起来:“没想到你居然认识我，玩彩虹六号的女生相比于男生很少见呢。”
“我挺喜欢彩虹六号的。”
“确实，这么好玩的游戏会有谁不喜欢呢。”
...
外滩，一辆车顶带着taxi标志的黄色轿车绝尘而去，尾灯在夜幕下勾勒出笔画。何皓没有回饭店骑摩托，而是网上约了一辆计程车，让女生在摩托后座搂着骑手这种破事他可做不出来。
计程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车辆缓缓减速，停在一家咖啡馆门口。深夜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只有这一家店铺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能温暖人心。
这是少女的亲戚经营的一家咖啡店，她目前在这里借宿。
何皓示意司机师傅稍等片刻，和少女一起下车。他抬头看着咖啡厅的招牌:催更就拖更，感到有些无语。
一个青年男子推开大门，他穿着考究的大衣，胸前的口袋露出半块方巾。
身边少女在看到青年以后忽然变了个人一般，神情冷漠，朝门口的男子微微点头致意，简短的解释了晚上发生的事情，便走进门去。
青年侧身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进门，摸摸自己的鼻子，露出一丝苦笑，他看向何皓:“谢谢你，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会把谢礼给你的。还有我妹妹的性格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应该做的，不需要什么谢礼。”何皓摆了摆手，坐进出租车。
男子见状也不在强求，说道:“如果有空可以来我这坐一坐，我给你免单。”
“好啊，哪天有空我一定来。”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张芃，你也可以叫我妈妈桑。”
“我是爱因兹贝伦。”
计程车驶远，张芃凝望出租车的背影，陷入思索。良久，他踱步走回咖啡厅。
深夜，街上唯一开着的店铺也熄灭了灯。
万籁俱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