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物换星移的岁月,窸窸窣窣行得缓慢,可是白驹过隙,竟已七载春秋轮回。
天涯阴氏。
“哥哥哥哥哥哥!”年方十七的阴念阡提着裙摆从房间里冲出来,抱着阴慕凉的胳膊不肯撒开了,“你要去哪儿?带上我一起呗!”
阴慕凉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抬起另一只手将妹妹头顶的发簪插好,然后开口道:“多大个人了,还这么不矜持。”
“我还在恼,长大了就抱不了哥哥大腿了呢,还是小时候好。”阴念阡赌气地鼓起腮帮子。
“你这丫头,净说胡话。”阴慕凉宠溺地笑。
得知阴慕凉此行是去给他的终灭买个新穗子,阴念阡一副大可不必的表情,信誓旦旦地承诺会给兄长亲手做一个穗子。
阴慕凉正接过于守递的茶喝了一口,听了这话,差点儿没喷出来。他深知自己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唯独手工差了不止分毫。
“阡儿要亲手给为兄做穗子,自然是极好,那便不去买了。”阴慕凉还是笑着揉揉阴念阡毛茸茸的脑袋。
阴念阡表示自己今天有重大的事情,想请兄长陪她和于守一块儿去。阴慕凉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一个时辰后,阴慕凉一脸无语地坐在了长街上新开的一家酒楼里,看着自己的妹妹点了一大桌的珍馐佳肴,丝毫不顾形象地撸起袖子胡吃海吃,一边还叮嘱于守学着点做。
“阡儿……这就是你说的重大的事情?”阴慕凉微微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妹妹。
“民以食为天,呃不对,今日乃是守哥哥的见习之日,来此也是为了这个。”阴念阡吃得口齿不清,含糊其辞地回答。
于守的见习之日,亏她能想出来。阴慕凉真拿这个宝贝妹妹没办法,只得跟着一起吃。
“哎,你们可听说了,问鼎颜氏的家主颜道玄要来我们天涯阴氏了……”
隔壁一桌人的谈话引起了阴慕凉的注意,他停下动作,侧耳听着。
“要说这问鼎颜氏,可是如今五大世家最惹不得的,修的隐术高深莫测,据说厉害的还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术法呢。”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众世家忌惮颜氏已久。”
“那我们阴氏家主现如今与那颜氏颜道玄有所往来,合适吗?”
……
邻桌你一句我一句,听得阴慕凉眉头越锁越紧,再无心吃饭。
当晚,阴慕凉去找父亲时,阴怀仁正在逗阴念阡的那群小纸人,这么多年,它们每日都会按时给他送茯苓饼,实在是惹人喜爱。
“凉儿来了?可有什么事吗?”见儿子前来,阴怀仁这才遣散了小纸人。
“阿爹,我听说,颜氏家主颜道玄要来我们天涯阴氏了?”
“是啊,我与你颜伯伯也数年未见了,想当初——”
“阿爹,”阴慕凉打断父亲,“可我还听说,颜氏修习隐术,高深莫测,各大世家早有忌惮,阿爹此时与他们来往,不怕落人话柄吗?”
阴怀仁看着儿子笑而不语。
“阿爹看着我笑做什么?”阴慕凉不解。
“阿爹欣慰凉儿能替我着想。但是做人最重要的是无愧于心,颜氏一脉自始便修隐术,此一无愧于心;我天涯阴氏与问鼎颜氏世代交好,行得正坐得直,此二无愧于心,又何须在意旁人说些什么?”
听了父亲这番语重心长的话,阴慕凉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是,孩儿谨记。”
几天后,天涯阴氏的府邸果然迎来了一个看上去德高望重的人,无疑是颜道玄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和阴念阡一般大的女孩。
这姑娘可有意思了,一袭红黑长裙绣着精致的青鸾,手腕处缠着护腕,漆黑瀑布似的长发高高束起,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瑰姿艳逸的身影袅袅而来,尽显风华绝代。
“芷君,快来见过你阴叔叔。”颜道玄唤那姑娘。
她原来就是问鼎颜氏的大小姐颜芷君,倒与普通名门千金大不相同,看上去是个有趣的人儿。阴念阡心想。
“阡儿见过颜伯伯。”阴念阡乖巧地行礼,眼珠子却滴溜溜地在颜芷君身上打转,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颜芷君。
“阡儿几岁了?”
“十七。”
“与我们芷君一样大,你们俩可以好好聊聊。”颜道玄笑着把颜芷君推到阴念阡跟前。
阴念阡紧张得捏紧裙子,说不出话来了。颜芷君调皮地冲阴念阡眨眨眼,阴念阡这才“噗嗤”笑出了声。
阴怀仁和颜道玄见状纷纷哈哈大笑,便先行进去聊天谈笑了。
剩下阴念阡和颜芷君也开始闲聊。
“你的裙子真好看。”阴念阡由衷地说。
“你的也好看。”颜芷君由衷地回应。
“你的多方便啊,我穿着一身走路都容易踩裙摆。你的女侠风,太有感觉了。”阴念阡双手托脸,羡慕地说。
“是吧!我就说我这一身好,我爹还总骂我没个女孩子的样儿呢。”颜芷君两眼放光,一把拉住阴念阡的手,害得她的脸猛地一沉。颜芷君一副找到知己的模样,可欢喜坏了。
俩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颜芷君感受到阴念阡强烈的想打扮成女侠的愿望,慷慨地表示自己还带了几套衣服,问她要不要去换一身试试。
阴念阡一听,高高兴兴地随颜芷君换衣服去了。
换好后,阴念阡开心地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嘴里还嚷嚷着:“好轻便啊!我觉得我下一秒就要飞起来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没站稳,阴念阡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阡儿,怎么那么不小心。”温柔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责怪,是阴慕凉。
“哥哥?你回来啦!”阴念阡不肯撒手了,将头埋在兄长怀里蹭了几下。
阴慕凉摸了摸妹妹的头,这才注意到一旁另一个“小女侠”。
“这位姑娘?你是阡儿的新朋友吗?”阴慕凉笑着问。
颜芷君呆呆地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阴慕凉,她看到了什么。
棱角分明的脸庞,在细碎的阳光下透着白皙光洁的温暖,深邃的眼眸仿佛无底的深渊,多看一眼就要陷进去,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都好似世间最顶尖的画师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优雅的气质。
这样完美的人,竟还有着那样温和平静的声音,宛若温润的玉清冽的泉,微风划过耳畔般让人醉了心神……
“姑娘?”阴慕凉见眼前的女孩没反应,又唤了一遍。
“啊!我,我我我,我叫颜芷君,是念阡的新朋友。”颜芷君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问鼎颜氏的大小姐,有失远迎。在下阴慕凉,是阡儿的兄长。”阴慕凉微微行礼,脸上依旧带着温暖的笑意。
颜芷君又看呆了。
“阡儿,你们先忙,哥哥去拜见颜伯伯。”阴慕凉对阴念阡说,然后又冲颜芷君礼貌地笑笑。
“好。”
走出几步远,阴慕凉突然回头,浅笑道:“你们穿的衣服很好看。”
啊啊啊啊啊啊。颜芷君知道,她逃不过了。
待阴慕凉走远后,颜芷君扯了扯阴念阡的衣袖,一脸娇羞地对她说:“你有没有好看的裙子,我要在你们府上住一段时日,你借我穿穿。”
“当然好啊!不过你刚刚不是还夸自己这身好吗,怎么突然要穿我的衣服了……”阴念阡惊喜转疑惑。
“哎呀,这你就别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