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过人。
他杀过很多人。
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折磨过一个人。
从前，他哪怕是杀那罪大恶极之人，也会给他们个果断。
但他如今明白了一件事。
不真正入世，你永远不知道这繁华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黑暗。
文字表达不了的东西，有太多了。
一滴血滴落在地。
它是走一面洁白的扇面上滴落的。
它怎会不在那扇面上留下一丝痕迹？
还是说，这扇，如宝剑一般锐利？
丝丝血色混在绵绵的细雨里，缓缓的流淌而去。
它们会流淌向哪里？
“第三十三个。”
………
“听说了么，昨天孤雁书生杀了那金刀门的门主。”
“嘘，慎言！”
正在客栈里听热闹的身影听到这句话，突然顿了一顿。
握着酒杯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
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口中轻轻传出。
“哦，差点忘了，还漏了一个么。”
漏了谁，又漏了什么？
………
绵绵的春雨总是不停，带走了这大地的血色，却带不走这地上厚重的尸体。
“第三十四个。”
………
“诶，听说昨天金刀门的大靠山……”
客栈里的人在说些什么，他已然没兴趣去继续听。
因为类似的话语，他已经听过了三十三遍，算上这次，便是三十四。
他踏上了石桥上，沐浴着这绵绵的细雨。
“诶，那不是之前赵府上那个下人么，这天气，不打伞，还拿把折扇干嘛，他以为他是孤雁书生啊。”
“嘘，看样子他是疯了，之前赵府里那被欺负的，那叫一个惨啊，这邻里街坊哪个没见到的。”
“也对，可怜了个大小伙子，这罪魁祸首好不容易伏诛了，结果人还疯了。”
然而
他疯了么？
不，他没疯。
他不是装作孤雁书生，而是，他就是孤雁书生！
他是孤雁书生，是孤雁，是书生，而且，还是清玄。
这些日子里，他当过小二，当过摊贩，当过下人。
那人来之前只说是许给他情报和疗伤所需。
他亦只要情报和疗伤所需。
所以来的时候，他只吩咐了他人三件事。
而他此行，也有三件事。
一、从无到有，打响他在正道中的名声。
二、抓紧疗伤，早日回归前线。
三、入世。
这其他两件是急不得的，所以他自然是先从入世开始。
他入过世。
但他从未从底层入过世。
所以他从一个小摊贩开始了。
生计的挣扎么？
这也许还是好的。
但当他看到那个隔壁商铺里的那个常常来找他聊天的姑娘被赵府中人虏走后。
他知道，有几件事需得一起做了。
他还受着重伤。
所以他的出手次数自然有限。
他杀不了他。
但他可以找机会接近他，然后…
一击必杀！
所以他做了。
他入府做了个小下人。
尝了小半个月的挑弄与折磨。
为什么会折磨他？
大概是因为，他冷着张脸，让人看了心里难过么？
但他笑不出来。
特别是对这种人渣笑。
那会令他感觉到恶心。
他只在那一天笑了。
那一天又是下着绵绵的细雨。
这是个多雨的季节，朦胧而惆怅。
那一天，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那人背对着自己这个送饭的下人。
他又怎么会有疑心？
他不可能有疑心。
所以，只一瞬。
一只筷子带着血液从面前人的左胸穿出。
没有下一招，一招已然足矣。
他笑了，用喷涌而出的血液，在地面上画了一只孤雁。
护院的来的很急，但他们只看到了地面上被细雨冲洗模糊的孤雁，扑在地面上的尸体，和…一个姗姗来迟的小下人。
赵府，散了。
那之后，他又体验了许多身份，并且，杀了许多人。
他本来可以等到他伤势尽复的时候再去杀的。
但有些人，多活一天，这世界上总有人看不惯的。
有没有学会变通和其他什么呢？
他不知道。
还是天真或耿直么，他也不知道。
但他更清楚的知道了，对某些人，也许应当更加残忍。
他的伤势今天已然好了大半。
他的名声已经传播在了整个江南。
所以他应当去做下一件事了。
但在这之前，名单上，还有三十二个人么？
七日后，天空一片晴朗，绵绵的细雨落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放晴了一次，就是不知道，会放晴多久呢？
客栈里的谈资还是那孤雁书生又斩了那个黑恶之人。
诸如被杀者浑身上下筋骨尽断，身上没一块好肉等。
这些本应该是令人惊恐之情景，此时他们说起来却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没人买鞭炮什么的放了庆祝，那太招摇。
不过，若有人关注那些曾被这些人迫害过的人家的话，就会发现，那些人的家中，大多都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一只孤雁，下面燃着香火。
这是，长生牌位？
………
温旭的阳光照在清玄身上，送别他离开了这座城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比来时更显的繁华了，繁华，富饶，美丽。
若是一切归于平静后，再回来这里归隐田园，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但他现在，注定不能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