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密林中的空地,停放着一辆驴拉餐车。
餐车此时侧面展开,几个铁锅冒着白烟,诱人的咖喱香味飘出。
一个女子从里面走出,手上菜刀一划,五六棵大树应声倒下,再一划,树干劈成两半。
树桩正好作为桌面,劈开的树干作为椅子。
最后轻轻挥动几刀,残枝败叶落到地面,形成绿色地毯。
一个临时的野外饭堂就此成形。
女子转身进了餐车,开口道:“把材料准备好,要开始料理了!”
“是!”禾渺渺头上绑着巾帽,大声回应。
她表情严肃,两侧鬓发和马尾都藏在帽里,换上了一身白净素衣,抱起装有马铃薯、羊肉片等材料的大锅,移动到料理台上。
“珂璃姐,今天要做那种咖喱?”禾渺渺放好材料,小心问道。
名叫珂璃的女子,深吸口气,眼神透出一种大战阵前的慎重感,缓缓说道:“今天做三种,超辣红咖喱、羊肉褐咖喱、椰奶黄咖喱。”
禾渺渺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椰奶黄咖喱,那是她的最爱!
料理还未开始,这时餐车外已经来了一位客人。
“找到了!”一个白须凌乱的老者,声音激动道:“传闻中美食会的流动餐车,而且还是最为飘渺不定的咖喱屋,真的让我找到了!”
“呵呵呵!”后方远远走来另一个老者,笑道:“陈长老,为了一尝美食,你居然偷用你宗主的指示奇物,就不怕被门规处置?”
陈长老转头,认出来人正是飞龙门的门主,惊讶道:“刘宗主!你怎么在这?”
刘宗主拿起玉简摆了摆,语气里带着炫耀道:“多年前幸得一位前辈赏识,给我玉简打上标记,只要美食会的餐车在我周围五百里范围内出现,我就能感应到。”
陈长老一听有这等好事,羡慕不已,急忙也掏出玉简问:“刘宗主,能不能……”
“不行,不行!”刘宗主收起玉简,低声道:“美食会的规矩,你知道的,有口福自然能吃上,没口福却要强求,这辈子都别想再吃。”
陈长老惋惜点头:“说的对,我今天能遇上一次,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不该如此贪婪。”
“呵呵呵,别说了,先过去看看今天的菜单。”
两人靠近餐车,脚步放轻,举止也变得规矩,先对里面的珂璃一抱拳,才看向挂在外面的牌子。
“羊肉褐咖喱,太好了!”刘宗主一眼看中喜爱的菜色,推荐道:“陈长老,这羊肉咖喱有滋养肉身,提升皮肉内脏防御的效果,千万不能错过!”
陈长老也听过这传说的菜肴。
传闻有长期卧床之人,肌肉萎缩,机能丧失,吃了后重获新生,再次回到巅峰时期的强壮体魄。
传闻或许夸大,但就算忽略菜肴功效,只凭那份美味,就足以让人永生难忘。
“非也,非也!”
远处又走来一人,说道:“最美味的,应是超辣红咖喱,吃完后一个月内修炼火系灵力,事半功倍!据说元清长老当年困于瓶颈,就是吃了这菜肴突破的。”
“雷宗主!”
三人都是熟识,相见欢喜,交流了一会,各自点餐,然后坐到树椅上,边聊边等着上菜。
餐车里气氛严肃得凝固,禾渺渺面色肃穆,全身挺直,在一旁等待着指示。
珂璃在大锅前闭眼,调整气息,全身灵力运转起来,宛如生死大战前的禅想,缓缓打开战斗的开关。
不知过去多久,她猛地睁眼,气势冲天,溢出的灵力散发清香,甚至引来了林中的小动物。
“起火!”她一声令下,禾渺渺立即放出灵力配合。
两人的灵力互相交融,在炉灶上汇聚,形成不多不少十二道火苗,均匀地加热大锅。
“汤底!”
“马铃薯!”
“胡萝卜!”
“姜黄!”
“椰奶!”
……
珂璃连续几道指令喊出,禾渺渺都默契完成动作,两人明显不是第一次配合。
看似简单到极致的材料,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来历。
马铃薯是玄植宗宗主亲自催生,所用的土壤、水份、养料都是至少高阶的灵物。
胡萝卜是可遇不可求的超稀有高阶食材,黄金胡萝卜!
其余材料也都各有来头。
烹煮过程返璞归真,没有花里胡哨的翻动和大火,只有最纯粹的加热,把高贵食材的原始美味完完整整地释放出来。
过程不过半百呼吸,珂璃收回灵力,小心擦掉额头的汗水,免得影响了空气中的咸味。
“你来做最后一步。”她对禾渺渺说道。
“好。”禾渺渺掏出一根小木棍,放进大锅里,轻轻搅拌。
这一步骤,是过程中唯一的大动作,目的是把每种食材的味道均匀融合。
她搅动一会,浓郁的咖喱奶香飘散出来,引得外面坐等的食客猛吞口水。
雷宗主早已摆脱凡人限制,不用依靠进食来维持生命,但此时腹部缺发出阵阵嘶鸣。
仿佛冬眠的巨熊醒了过来,急需一顿饱餐。
珂璃在禾渺渺身后看着,不住点头。
这最后一步,她成功的几率只有六成。
手抖、迟疑、被香味诱惑,或是一丝丝的走神,都会破坏大锅里各种养分的微妙平衡,搅碎完美方块的马铃薯和胡萝卜。
但由禾渺渺来做,几乎不会失手。
至少……过去的每一次,她都没失败过。
“好了,停!”
禾渺渺适时停下搅动,收起小木棍。
珂璃上前,仔细探查大锅里面,确认这份美食状态,最后说道:“料理成功了,上桌吧!”
禾渺渺闻言,先是打开放置在后方的饭桶。
珂璃擅长的只是咖喱,而白米饭的烹煮,她还没学成。
所以这一桶饭,是另一位美食会前辈事先准备的。
禾渺渺拿出餐盘,勺了三大勺的白米饭,再回到大锅前,一勺半的咖喱,其中的各种配料份量均匀。
咖喱倒在米饭左边,呈半月状,方便惯用右手的食客按照喜好,自行选择不同比例的搭配。
一份由美食会烹饪的椰奶黄咖喱,就此完成。
禾渺渺端着美食走到外面,放到陈长老的面前的树桩上。
“咕咚!”刘宗主和雷宗主嘴里生津,羡慕地盯着陈长老。
“失礼了,美食不等人,那我先用餐了。”陈长老抱歉一句,动嘴开吃。
“喔喔!”只是一口,他就无法自拔地闭上了眼,眼球后翻,全身肌肉欢愉地跳动。
“美味!太……美味了!”他无法形容,也不愿费脑子去思考了,完全沉浸在这美味之中。
刘宗主和雷宗主都极力忍耐,时不时朝餐车里面张望,心急如焚。
餐车里,珂璃再次调整状态,准备下一次料理。
陆续前来的食客越来越多。
宗门修士、散修、化形的灵兽灵植、常年避世的守旧者、据说已经仙逝的强者……
他们有些按着玉简里的标记过来,有些闻香寻路,有些动用了指示奇物之类的手段……
也有不知情的凡人樵夫,恰好路过,发现这里,也懵懵懂懂点了份咖喱。
在场修士不会驱赶他,这种存粹路过巧遇的,才是真正受上天眷顾,有口福之人。
美食会的餐车提供餐点,不收费用,只为传播美味。
享用之人只要心存感激,珍惜美食,并与人分享体验,就足够了。
时间过去半天,这时,远处传来一股极具压迫的灵力,引得一众食客抬眼看去。
“砰!砰!砰……”一个三米高的赤红色盔甲出现在众人视线。
这盔甲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仿佛有另一块大地在地上行走一般,让人看着就觉胸口一窒。
刘宗主诧异道:“是郑穹长老,他怎么来了?”
“赤云宗的郑长老?我听闻是一位性格冷淡,对食色皆无兴趣的强者,他也来吃咖喱?”陈长老低声问道。
“嗯……”雷宗主想起一些传闻,小声道:“郑长老的奇物正在变异,可能是为了美食的疗效而来。”
盔甲巨人靠近餐车,脚步和灵力越来越收敛,最后变得悄无声息。
“哦!大块头,好久不见!”禾渺渺搅拌着咖喱,见到盔甲巨人,打了个招呼。
郑穹点了下头算作回应,然后抬头看木牌,不带感情的浑厚声音从盔甲内传出:“羊肉褐咖喱,加大份。”
“行。”珂璃回了声,又拿出一个大铁锅,准备单独给他做一份。
郑穹点过餐,走到一个树桩坐下,静静等待。
他冷淡的性格被大陆修士所知,一旁的食客也没有过多寒暄。
只有几位较为熟悉的朋友和他对了对眼神,微微致意。
片刻后,禾渺渺双手抱着高过头顶的铁锅,小心翼翼一步步走来,放到郑穹的面前。
“那两个石头镇的少年,在你的宗门?”郑穹盔甲面部打开,平静问道。
禾渺渺放下大锅,呼了口气,看向他盔甲内藏于阴影下的脸,回道:“是啊,他们不是少年了,现在是我巡天宗首席三、四弟子!”
郑穹停顿一会,又说道:“他们两人都修行,不会同时成材。”
“嘿嘿!”禾渺渺俏皮一笑:“这不是你说了算,林伯倒是很看好他们兄弟俩。”
话里提到林伯,郑穹微抬起头,问道:“林伯……身子如何了?”
“还行吧,”禾渺渺趁此偷了下懒,捏捏小手臂缓解酸麻,说道:“他一天能活动一两个时辰,偶尔发作时会幸苦一点。”
“如果林伯愿意,可以来赤云宗,我会尽全力为他缓解痛苦。”
“嗯,我回去帮你问问他……”禾渺渺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是在挖她的墙角,立即改口:“我回去如果还记得,就帮你问问他!”
郑穹也不强求,轻点了下头。
禾渺渺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突然感受到背后有目光刺来,转头一看,是珂璃在催她回来了。
“就这样,你吃不够再点!”她赶紧回到餐车里,继续努力搅拌咖喱。
餐车里,珂璃在等待的间隙时,问道:“你打算陪我多久?”
禾渺渺回道:“等我赚够一万金玉,就要回去了,宗门事务很繁忙的!”
“嗯……”珂璃眼珠转了转,心中冒起一个坏主意:“不如偷偷克扣她的工资,让她待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