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幽寨的后山,一条连通寨子的小河旁。
闻丘瘫坐在树下,手指抽搐,气息虚弱道:“郝勇,我们当初是怎么和夏铭组上队的?”
郝勇赤着上身在一旁,把外衣的水拧干,答道:“忘了,好像是喝了他几口豆浆。”
“我得找个机会郑重告知他,以后行动不能这样乱来。”
暗河的出口旁,夏铭把一个昏迷的邪修用绳索绑起来,扔到一旁。
“正好十个!”他心中思量:“可惜了,雷鸣符放早了,很多邪修被电后还能行动,马上就从河里跳出去了。”
郝斗非常积极地在洞口蹲守,等待邪修出来。
“又来一个了!”一个邪修面部朝下顺着水流飘来。
他高高举起捡来的木棒,准备来一下狠的。
“咔嚓!”那邪修突然翻过身来,一手抓住木棒捏碎。
郝斗意识到来了个高手,飞身急退,激发了自身奇物。
黑袍人从水面跳出,趁着他还在召唤阶段,袖中射出一支火焰箭矢,箭头瞄准他的脑门。
在树下的郝勇见到木棒被捏碎就有所警惕了,这时冲过来把郝斗撞开,让箭矢堪堪擦过他的额头,划出一道小伤口。
“打不过,快跑!”夏铭一见是黑袍人追过来了,大喊一声,同时抽出远遁符就要溜之大吉。
郝勇听到喊声,没有逞强,双手插入地面掀起一大块泥石,阻挡黑袍人的动作,转身抓起弟弟,几个大跨步躲进了林子里。
“该死!”夏铭就要化光而去,突然瞄见树下的闻丘刚站起身,就因为还处在电击的后遗症中,两腿酸麻又跌坐下来。
情况危急,夏铭把符箓往闻丘后背一拍,推向林子方向,让他先行遁走。
“咻!”一支火焰箭矢射来,穿透夏铭抽出的另一张远遁符。
黑袍人拿着匕首刺来,他来不及躲避,匆忙下只能双手抓住刀刃,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跑啊,继续跑啊,像羊群遇到虎豹一样,跑的最慢那个,就是我今天的晚餐!”黑袍人完全占据优势,高高在上发出戏谑的话语。
夏铭双手紧握牛角匕首,手掌被割开,鲜血滴在胸口上。
因为施力角度极其不妙,他用尽全力仍脱身,眼看刀尖一点点逼近,就要刺进胸口。
“噗噫!抠……噗噫!噗噫!”夏铭蓄满口水,往黑袍人脸上狂喷,想要干扰他。
怎知黑袍人非但不松手,任由口水沾得满脸,还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要死了!要死了!”夏铭心中绝望。
“呵呵呵!你知道自己为何弱小吗?”
黑袍人被夏铭一连串举动激怒,想在他临死前再戏弄一番,催动灵力,激发了仇怨牛角的能力,开始吸食他手上的血液。
“因为你的伙伴背叛了你,他们抛下你逃了,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就为了拖慢我的脚步!”
夏铭一怔,双眼失去焦距,表情转变,咬牙切齿。
“呵哈哈哈!”黑袍人见到他的反应,非常满意,下压匕首就要结束他的生命。
夏铭涌起愤恨和绝望的念头,情绪传过灵力通道,引起鱼的注意。
鱼从灵兽球里冒出头,问道:“什么要死了?啊啊啊!”
牛角匕首一下正中突然出现的鱼头,刀尖刺了进去,鱼血被牛角吸了进去。
“嘣!!”
黑袍人和夏铭同时感觉到一股晕眩感,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一样。
天地变幻,周围草地、密林、小河出现扭曲变形。
像是不同染料在水里被搅乱,全都混杂在一起。
夏铭从仇恨中清醒过来,察觉到匕首力道减轻,顾不得周围环境的怪异,一手伸进怀里抓出符箓。
黑袍人岂能让他挣脱,一边用匕首攻击,另一边去抓他的衣领。
“啪!”夏铭也不管抓出的一整叠是什么符箓,反手拍在黑袍人手背上。
“啊啊啊!”
“哦哦哦!”
电流贯穿两人,火焰像蛇一样环绕全身,才刚烧穿了外衣,头顶又灌下高压水柱,一阵疾风吹袭,把皮肉都扯得变形。
两人迷迷糊糊中,重复经历了忽冷忽热的攻击,最后来了次飘着药香的治疗,被柔和的白光覆盖,享受了一次清爽的祛污。
夏铭头晕目眩,感觉到天地不断旋转,像是掉进一口深井,永远落不到底一样。
“这是哪?”不知过了多久,夏铭忍着晕眩在一片草原上站起。
他身上衣服也已经破烂,身上多出很多伤口,但都结痂愈合。
一旁传来黑袍人的声音:“这里……怎么可能!这里已经被毁了,这片草原也被烧光了,怎么会?!”
夏铭警惕黑袍人的动作,心中沟通鱼:“这是哪?鱼,发生了什么?”
通道那边没回应,更奇怪的是感应中鱼的位置忽远忽近,像是遥不可及,又像是身在眼前。
黑袍人似乎陷入了某种魔怔,摇着头碎念着:“不可能……不可能……”
四周蓝天白云,草原一望无际,远处炊烟袅袅,有村子之类的人家。
夏铭寻思着是要趁机偷袭黑袍人,还是溜之大吉。
忽然远处两个身影靠近,落到一旁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处争斗?”
一男一女两个修士,男的面无表情开口发问,女的略显稚嫩,看起来年纪不大,站在男修身后半步。
两人身穿红白修士服,夏铭认出那正是赤云宗制服。
“你!是你!!”黑袍人看到男修,面露狰狞,双眼冒火,牙根像是要咬出了血。
“嗯?”男修见到那仇视的目光,心生疑惑,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简,对着黑袍人扫出一道光,接着将玉简凑到嘴边道:“查一下,这人是不是通缉修士。”
昨晚一连串动作,转头看向夏铭,问道:“你是散修?和这人是什么关系?”
“呃,我是……是自己人!”夏铭伸手一指黑袍人,正义凌然道:“这人是邪修,我和他缠斗许久,不知怎的来到这陌生之地,师兄你赶紧把他抓起来!”
黑袍人身体颤动,不知道是怒是惧,任由夏铭指控,默不作声。
只是他双眼一直紧盯着男修,偶尔瞄向身后的女修,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男修静静听着夏铭述说,等玉简亮起,捏在手里细细感应,一会后说道:“好了,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恪守天道,注意别波及凡人,尤其注意后面的凡人村庄。”
说完无视黑袍人的仇视目光,越过夏铭,带着身后的女修向炊烟那边走去。
“呵呵……呵呵……”黑袍人注视着两人走远,阴沉笑道:“居然能把我记忆中的景象重现得如此真实,这就是你奇物的能力?”
夏铭还在惊讶于赤云宗修士就这样放过了邪修,听到这番话,心中更加困惑。
“哼!这类幻境,只要打破执念,就会自然消散……正好,我也可以一报当年之仇!”黑袍人捏紧拳头,也向炊烟方向走去。
“幻境?”夏铭心中再次呼唤鱼,仍旧没有回应。
奇物和主人之间有冥冥中的联系,他能感觉到鱼目前没有危险,而是处在一种半沉睡的状态。
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解决办法,他想了想,跟上了黑袍人的脚步。
脚踩在草地上,空气中飘来青草味道,微风吹来的拂面感,如此真实,一点不像是所谓的幻境。
走进村子,零零落落几个村民在忙活,修补工具,种地翻耕,照料家畜。
一间间房屋都很低矮,每家都有畜棚或菜园在旁,房子之间相隔一段距离,整齐分明。
黑袍人貌似对这里非常熟悉,也没跟任何人招呼,自行走到村子后方,在一个角落掀开地上一扇木门,走了下去。
夏铭小心跟在后面,木门从里面被锁上,只好贴耳上去,听到了翻动物品的声音,还有黑袍人阴沉带点疯狂的笑声。
“你是谁,蹲在这里干嘛?”问话从后边传来。
一个半大男孩面相老实,怀里抱着一袋蔬菜好奇盯着夏铭。
“呃……”夏铭整理了下思绪,回道:“我是路过的,小朋友,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这里?就是我住的村子啊。”男孩指着地上木门说道:“下面是老铁匠的冰窖,不过老铁匠两年前死了,这地窖闹鬼,我劝你千万别进去。”
夏铭起身摸了摸男孩的头问道:“那这村子叫什么?刚刚是不是有一男一女两个修士过来了?”
“我不小了,别摸我的头!”男孩拍开手,表情腼腆说道:“这里叫牛家村,刚刚是来了一个仙师,是晓芽姐去城里把他请来的,现在应该在村长家里吧。”
“晓芽?”他想起刚刚那个女修,看起来应该比眼前的男孩大不了几岁。
“是啊,晓芽姐很厉害的,每次村子有问题,她都有办法解决!”男孩语气自豪,还带着点难以明说的暧昧。
“哦?”夏铭调笑道:“这个晓芽,是你的女人?”
“什……什么女人,你说话真粗鄙!”孩脸上闪躲,岔开话题道:“你还没说来我们村子干吗?看你这身破烂该不会是流民?要是的话,我家可以收留你,但是你得帮忙干活!”
夏铭一身修士服经过火烤水浇,已经不成样了,被人误认成乞丐也不奇怪。
“嗯,差不多吧,那我先住你家了。”他打算先安定下来观察观察。
尤其是那个外来的男修,依照黑袍人那仇恨的反应,很可能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
“嘿嘿,那你跟我来!”男孩领着他,路上遇见整理菜园的农妇,门口晒太阳的大叔,逗弄小狗的孩童,都亲切招呼,一一寒暄。
“这村子还真是平静和谐啊。”夏铭看着动作悠闲的村民感叹道。
“那当然,我们村子里的都是好人!”男孩走在前头,说道:“如果不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大家会更放松一些。”
“怪事?什么怪事?”
“说来话长,就是半个月前开始,深夜的时候常常狗吠不停,早上起来发现王姨的菜园被搞得乱七八糟,酒铺的酒不见了,还有卖饼的大叔,厨房里放着的面团怎么找都找不到。”
“是遭小偷了?”
“不是!”男孩紧张兮兮说道:“村长有次彻夜蹲守,看到了一只冒着火的邪兽!”
“原来如此……”夏铭将之前的线索关联起来,说道:“所以你晓芽姐才去城里,请修士过来帮忙。”
“没错,不过你真没礼貌,要称呼他们仙师!”
男孩停下脚步,指着面前道:“我就住这里了,后面棚子里有一只公牛,你以后就帮它洗身体吧。”
面前一间还算得体的木屋,外墙有些斑驳,不过干净整洁,看得出有人长期打理。
进去后是桌椅家具齐全的迎客厅,男孩让夏铭随便坐,自己进了里面的房间。
“你家里没人吗?”夏铭大声问道。
“没有。”
男孩声音从房间传来,片刻后拿了一套旧衣出来,脸上看不出情绪说道:“其他人早早都死了,我是家里最后一个。”
听到这话,夏铭重新打量眼前小大人模样的男孩,问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夏铭。”
男孩把衣服交给夏铭,不紧不慢回道:“牛老二!我叫牛老二,你可以叫我小牛!”
“牛……老二?”夏铭忍着笑:“这名字,还挺别致啊。”
“我也没办法,死去老爹给取得,”男孩耸耸肩道:“如果你要问牛老大的话,就在后面棚子里,你休息好了去看看吧,它灵得很,每天还要洗澡,不然晚上还睡不着。”
夏铭来到窗边,往后面一看,有个牛棚。
一只老态龙钟的公牛悠闲躺在那里,尾巴一甩一甩地拍着苍蝇,牛眼半眯,斜斜望着天空,像是在享受凉爽的天气做着白日梦。
“果然气质不凡。”
老牛的头部,两根牛角断了一根,剩下的那根牛角威武挺拔,神武异常。
“嗯?这牛角,怎么有点熟悉。”
夏铭伸出手,之前受伤的部位经过疗伤符箓的洗礼,已经结痂愈合,只剩下浅浅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