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灭，生”
伴随着“生”字音落，问天剑荧光璀璨，整个剑身绽射出刺眼地光芒，光芒射入眼中，仿佛灼烧一般。剑身上的所有铭文，重新闪耀跳动起来，剑身最下方的繁复铭文最为耀眼。
“嘭~”
当问天剑上光芒散尽，又变回最初宛若铁棍的模样，太阿与问天两柄剑也终于碰撞在一起。
没有剑气对撞，没有天地威能，只有淡淡地、平静地一声细微声响。
太阿剑，掉落！
问天剑，破碎！
问天剑剑身碎裂成千万块，四射而开。嬴政首当其冲，身上刺入无数铁片。他的身上早已只剩破裳褴褛，不可蔽物。鲜血便随着根根织帛丝缕，滴滴坠落。他弓着腰，一只手护住头部，另一只手挡住腹部。宛如刺猬一般，插满铁片。更可怖的是双臂，肌肤几乎被完全割碎，看过去像是两根肉泥棒！这一幕深深刻入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嬴政！”
“父王！”
扶苏就要将我放下，冲过去。
“姬丹，我赢了！”
嬴政放下满是鲜血的双手，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大吼：
“天公，是我赢了！”
吼完，他拾起地上的太阿剑，颤抖着朝天举起。
那一刻，乌云散去，狂风止息。太阳又从云丛中探出，朝着满是疮痍的大地洒下光辉，光辉映照在他脸庞上，泛出一层薄薄地光辉。在光辉的包裹下，他身上不再涌出鲜血，开始凝结成一块接一块的黑色血痂。像极了《山海经》中描绘的异兽——白泽，驱散世间所有毒瘟，给世人带来祥泽！
他放下举剑的双手，轻轻持着剑，闭着眼，感受着！尔后，朝着紫色身影的方向。一步步走近，走近，又走近。终于，咫尺之遥。
他举起了手中剑，影子歪歪扭扭地打落在紫色身影之上；紫色身影闭着眼，高仰着头，二人对视，不闪不避，等待着最后一剑的降临！
——
“琴姐姐，你要去哪里？”
“姐姐哪都不去，就在这里。”
“姐姐，你又骗小柒。你这幅样子，分明就是要出远门，又不告诉我。琴姐姐，你不要留下小柒一个人，这屋子太大了，小柒害怕。”
“小柒，不怕，在这里等姐姐，姐姐会回来的。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好不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明天就回来，早的话，今晚上就回来。姐姐给你准备了吃的，晚上饿了记得吃。”
“嗯~，那我要两串，不，我要三串糖葫芦。不，不姐姐出去这么久，我要吃四串才划算！”
“好，只要小柒乖，不乱跑，姐姐给你买五串糖葫芦，怎么样。”
“五串是多少串呀，先生只教了小柒一、二、三、四，五是多少呀？”
我认真地望向她，她却在嘴角勾起浅浅地笑。我知道琴姐姐在嘲笑我，可琴姐姐笑起来真好看，眼睛那么漂亮，眉毛那么美，鼻子也看好极了。我也就不生气了。
“琴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我也要跟你长一样。”
她不再说话，静静地注视着我，眼中含满温柔。轻轻地把我搂入怀中，吻了吻我的额头。随后，转身、离去，空余背影，再随后，背影消散！
我望着琴姐姐消失的转角，想要看到她再次出现，可她没有。我等啊等，青天的日头染上黄昏，天上已经看得见星星，她依然没有回来。也许再过一会，她就回来了。我怀揣着期望，依旧等待。夜晚的冷风吹来，带着冬日的寒冷，等了多久，我早已不知。但见雪花飘落，在那遥远的尽头，她始终没有出现。琴姐姐兴许要明早才能回来，我把期望放远了些，回了屋。
夜半，她回来了，是躺在别人的怀里回来的！
她睡着了，他是这样说的！
他就那样抱着她，白裙浸透了鲜红，他像是抱着世间最出尘的红梅花，在风雪中，一路走来，染尽风尘！
他抱着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好看的脸上，写满苦意，却笑着对我说：“你的五串糖葫芦！”
——
“不要！”当我被自己的声音震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挡在他的身前。嬴政收剑不及，太阿剑的剑尖刺破我胸膛，一抹樱红染上。受到内劲反噬，嬴政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解开束缚的穴道，更不知自己如何在千钧一发间，挡在了他的身前。我心中依旧是恨他的，可我也是爱他的，我知道！
“嬴政，阿政，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放过他一次吧。”
面前的人儿沉默了，身后的他也沉默着。
许久，他扔开了剑，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地倒在地上。扶苏将他扶住，他苦笑道：“你走吧，姬丹，这一次，是我输了！”
身后的他不为所动，依旧沉默无言，披散着头发，蹲坐在地，不见神情。远处，将渠见状，连忙跑来，将他扶起，随后，带着他默然离开。
“李信！”
“臣在！”
“告知各守令，放燕国质子与其随臣出宫，其余逆臣，一律诛杀！”
“臣，谨遵王命！”
李信领命而去，只余下一小队人马，驻守周围，几名侍医随即也到祭望之上，为他诊治伤病。咸阳城内又是一片厮杀喊叫、火光四起。
我坐在他身旁，想要靠近他，却又不敢，只得蹑着手脚，踌躇着。
“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的踌躇之意顿消，脸色不禁红了起来。“阿政”是每次他与我共度良宵，予我疼爱，我禁不住时，喊叫他的称呼。
“刚才，我，我喊你阿政！”
“刚才你是不是还说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嗯~，嗯！”
“那你以后就只能这么喊我！”
“嗯~，好。阿政！”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心中最后的担忧也消散。欺近他，察看他身上的伤口。他的身上满是剑气和问天剑碎片划破的上横，伤的最严重的就是双手手臂，上面插满了碎片，还有几处血管也被割开，侍医正为他止血。之后，便是将他手臂上的碎片一块块拔出来。他虽然面不改色，可从他微皱地眉头中，仍能感受到他忍受着的巨大痛楚。我从他身后抱住，挡住他的视野，不让他直面这份痛苦。他微微鼓起地双颚，止不住地颤抖，我紧紧地抱着他，希望可以减轻这份痛楚。终于，所有碎片拔出，侍医为他敷好药，帮他把伤口包扎好，才算彻底结束。
除了外伤，我知道他的内伤更重。先前蕲年宫一战，他的内伤本就尚未痊愈，又经历了如此大的一场打斗，身体已是不堪重负。最后，还受了太阿剑的反噬。一想到此处，我的内心无比自责，只好将他抱得更紧！
“报~，禀王上！”
“臣该死，此番戴罪立功之事，又辜负了王上。”
“寡人那弟弟已经逃走了，是吗？”
“是的，臣奉王上诰命，率宫中侍卫前往逆贼成蟜宫殿，准备将其拿下。谁知，臣到时，那逆贼宫中竟是空无一人，臣令众侍卫将其宫殿仔细搜索了三遍，最后才在其寝宫中发现一条密道。臣派人下去查看，发现那条密道通往咸阳城外。臣该是又辜负了王上。”
“无碍，他离开了咸阳，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你只需将此事告知蒙恬，注意赵国方向，那里有樊於期的亲信！”
“臣领命~”
“那你还不快去！”
“王上，臣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禀明王上！”
“有何事，如此扭捏，这祭望之上又无外人！”
“是，禀王上，臣在搜查逆贼宫殿时，发现了一名隶女。”
隶女！我心中隐约有不安之感。阿怜去救扶苏后，久久不见其身影。虽是无暇顾及的原因，可如若阿怜已经逃出，应该会寻到此处。
“这名隶女被囚禁在一间柴房中，浑身未挂一丝一褛，身上还有许多伤，臣发现时，她正昏迷不醒。臣推测，她应是被那逆贼，奸污了！”
“那名隶女是谁？现在何处？”
他猛地咆哮起来，将我推散开。变成一头暴怒的雄狮，眼中蕴满怒火，连头发也飘散起来，似乎随时都能别人撕碎。
“臣，臣知罪！”李信也被嬴政这幅模样震住，叩拜在地，不知如何。
“寡人问你，那隶女是谁？现在何处？”
“禀王上，那隶女便是王上先前的随从隶女，长生殿中的阿怜。臣不知此事该如何处理，因此那隶女还在柴房之中。”
“带寡人前去！”
阿怜！是阿怜！我的大脑霎时空白，怎会真是阿怜！
嬴政带着所有人离开了祭望，除了我与扶苏。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愤怒，那愤怒是如此真实，又是那般强烈。从他推开我的那一刻，我知道，我与他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如坠冰窖，刺骨冰寒从四面袭来，寻不到一丝温暖。眼前一遍又一遍地浮现，他推开我时，愤怒而又冷漠地脸庞。
“娘亲，娘亲，你还有扶苏！娘亲不哭，父王生气了，还有扶苏保护你。娘亲乖，不哭！”
“扶苏，带娘亲去你父王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