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你——”
“能借我几文钱买个糖葫芦吗？”
二人双双一愣，互相对视了一会，芸翎尴尬的大笑：“王爷在说什么？谁又让王爷娶妻了？我是备选的秀女，不可私下结亲，王爷也是知道的。”
他脸色红红的，如同那天一样红润，羞怯的一笑：“芸姑娘别多心，是在下失言了。我带了些钱，请姑娘吃个糖葫芦还是足够的。”
“无需王爷费心，若王爷下次来芸府找爹爹谈事，我会顺便把糖葫芦钱还你。”
外祖母说过，做人要坦坦荡荡，不能白花旁人的钱，不能白吃别人的饭，更何况，她也不想因为一串糖葫芦就欠别人人情。
何如卿笑了，踏步追上那小贩，从荷包里掏出几文铜板，笑道：“要那个糖多又大的山楂糖葫芦。”
他拿着糖葫芦笑着走过来，将那红彤彤流着糖汁的糖葫芦递给她，“姑娘，不哭了罢？给你吃这个，我早就知道你爱吃甜食，今日一见，果真没错。”
芸翎接过来，歪头咬了一口。
虽然入口微酸，却因为外表裹着一层厚厚的糖汁，再尝下去，她只觉得满口甜香，空气中也弥漫着甜腻的香气。
“真甜，真好吃。”
“...没有你甜，也没有你好吃。”
“王爷说什么？”
何如卿一怔，继而收回望向她的视线，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收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着，“没，没什么。”
芸翎眯着眼看了他一眼，“王爷脸上怎么红红的，难道王爷也涂胭脂水粉？这样自然的显色，是哪一家胭脂铺的牌子？”
他脸更加羞红，急忙摇头道：“真的没甚么，芸姑娘就不要问了。”
芸翎一耸肩，也没有深究下去。
“王爷常来这市集吗？怎么我出来两次，每次都能看见你。”
何如卿走在她身边，将她护在身体右边的街道内侧，以免被来往的人群挤到。
听见这话，似乎是愣了一下，柔和的一笑：“我喜欢这市井人烟的风气，每日散了朝就来这边闲逛，遇见姑娘也是巧合。”
芸翎咽了口糖葫芦，眉脚轻轻一扬，笑道：“王爷今天帮我，可想要什么报答？我本想还王爷几件首饰，但料想王爷家室富贵，也不缺这些东西。”
“无需如此，不如姑娘以身相许？”何如卿见她今天着实可爱，有意想逗逗她。
“啊？——王爷赎罪，王爷虽然温文尔雅，但不是芸翎喜欢的男子。我是将府的女儿，性格爽朗直率，也怕王爷受不住。我，我先走了。”
芸翎羞红了脸，如同被告知心意后羞涩的闺阁少女，捂着脸扭头跑开，再没回过头。
她心里只惦记着向肖寒玉报仇，没想过这辈子的终身大事，而且就算要嫁人，也要嫁给黑衣人那种能干精明又能帮衬自己的男人，何如卿这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她可适应不了！
连跑带跳的走开，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头上的发簪也被她跑丢在地。
“芸姑娘等等！我...”
何如卿看着她跑掉，心里有些懊悔自己的唐突，总共就没见过几次面，自己就瞎说这些。
不知她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没礼貌的登徒子？
忽然看见芸翎又飞奔了回来，心下一喜，张口要同她说话。
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芸翎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的发簪，拍了拍灰尘放进篮子里，扭头一溜烟跑得没影。
...自己又不会吃了她。
何如卿摇摇头，心里觉得自己一定是吓到她了，暗恨不该瞎说话，万一被人当做没礼貌的登徒子该怎么办？
转身收拾了一番，去找一家酒楼吃饭。
芸翎脸红心跳的回了府，半个月之内没敢再出门，生怕再遇上何如卿。
这段时间之内，她每天学习诗书礼仪、诗词歌赋、算账多种项目，郭氏生怕她嫁人之后受了欺负，巴不得将自己的所有能力都教给她。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管家能力，包括算账、治下能力，兰氏母女俩气的牙痒痒，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芸翎刚开始觉得挺容易的，做贵族人家的当家主母，家务做饭洗衣都不用自己出马，还有着丰富的嫁妆，以后哪怕生了孩子都会有一大批人负责照顾，根本谈不上累。
可是，芸翎只开心了两天，就逐渐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当家主母不仅要负责府里上下侍卫丫鬟的人员调动，就连小厨房每日的饮食采买都会按时跟她报备。
记账的账本是竖排字体，还保留着原始计量的记录方法和单式记账方法，手续十分简单，看的芸翎头痛无比。
简单来说，他们用银钱买一件原料，只记银钱花了多少，而不记原料的花销和账目，就导致了很多麻烦。
夜半时分，她举着账本在窗户边上发愣，那黑衣人乘着月色而来，依旧蒙着面。
见到芸翎揉着太阳穴靠在窗户边发愣，笑道：“这是怎么了？我见你这两天天天不顾别的，一天到晚研究账本。大小姐不做了，想转行做账房？”
芸翎说起来就满腔怨气：“我以前竟不知道，这小厨房果真是个肥差，整日偷鸡摸狗，私自纳下许多银钱。七百钱一斤的猪肉他写九百钱，中间的差价全进了自己的腰包。我只是接触了一点就发现这么多，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黑衣人笑道：“那你罚他便是了，自己在这儿琢磨什么？”
“哪有那么容易？这账本记项混杂，他虽然如此写，但是猪肉的购买量并没有记上去。我去问他，他就说那日的猪肉突然涨价了，或者卖猪的小贩坑他，同样的预算自己只买了少一部分。那猪肉呢？已经吃完了。肉无对症，这让我怎么罚？小贩为什么不坑别人光坑他？”
黑衣人十分讶异的看着她，“看不出来，芸姑娘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着实让我佩服。”
芸翎抱着手靠在窗台上，嘴巴撅起，可以挂一个油瓶：“我跟你说事情，你却只顾着取笑我，不想理你了。”
“好了，我不取笑你就是了。”
他看着芸翎急赤白脸的模样十分可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芸翎面上一红，这幅举动让她忽然想起了何如卿，两人很多举动都十分相似，若不是声音不一样，她绝对会认错。
红着脸打掉他的手，尴尬的咳了两声，转移话题：“你到底是什么人？天天来府里跟着我，只是单纯想保护我？”
黑衣人仰头看向月空，一双墨黑色的眼珠犹如宝石般炯亮，低声一笑：“你只要记得，我不会害你，我会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就当是我一厢情愿。”
芸翎敏感的眯起了眼睛，觉得此事没这么容易，天下岂会有这么傻的人？冒着生命危险陪在自己身边，他图什么？
芸翎慢慢从窗台边探出头，悄悄贴近黑衣人的身子，想趁他不注意揭下他的面纱。
黑衣人身体一颤，躲开了她的手：“芸姑娘，不可。”
芸翎皱了皱眉，无奈的耸耸肩：“你不摘下也无妨，只是你每天都陪在我身边，说是保护我，但我又不认识你，万一我哪天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得起责任？”
芸翎说这话时并没认真，她从小习武，一般小贼进不了自己的身，也不用害怕出现什么危险。
她十分感激黑衣人在自己身边的陪伴，每当有什么心事的时候，也会将她作为一个沉默的朋友，絮絮叨叨的说出来，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可是当自己洗澡刷牙洗脸的时候，也经常会下意识的四周看看，万一这些囧样都被他瞧见了，那还了得？
月色下，黑衣人忽然回头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表情十分肃穆。
“以月光为证，我在此发誓，我绝不会伤害芸姑娘一分一毫，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以姑娘为先。”
芸翎一怔，笑道：“你不用这样认真，我只是随口说说。另外，我想问你的名字，毕竟我也不能喂来喂去，对你也不尊敬。”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方道：“在下官颜，永世为官，耀眼为颜。”
“官颜？”
芸翎愣了好一会儿，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她可没听说京城的公子哥哪位有姓官的。
“你休要唬我，你身手这么好，一定是哪位名士的子女，我从未听说京中有官姓家族，难不成你是从江南来的？”
黑衣人不置可否，也没答话。
见他死活都不肯说自己的身份，芸翎也不好继续问。毕竟人家帮过自己，她也不能直接让人把他抓起来。
琢磨了一会，冷不丁问道：“你天天晚上来府里陪我，难道是喜欢我？”
“咳咳…”
黑衣人似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有些面红耳赤的拍拍自己的胸脯，连连摆手。
“这话岂能瞎说？芸姑娘还请慎言。”
芸翎哈哈大笑起来，觉得他着实可爱。
忽然就想起了前几天在街上，何如卿逗自己的场景，胡乱地晃了晃头，心里暗骂自己也太没原则，怎么做什么都能想到何如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