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歌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昨晚因为慕凉没由来的闹了一通，她心烦意乱至极，直到寅时这才有了些困意。简单地收拾了一番，顾九歌这才往难民营去。
难民营中，玄月和慕凉早早地便来了。玄月见顾九歌来了，连忙起身挥了挥手，脸上笑意盎然。
“九歌你脸色不大好看，可是昨晚没有睡好？”玄月瞧见她脸色不好，不由得有些担心的问道。顾九歌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罢了抬眸看向坐在一边的慕凉，不免又想起昨晚的事情。
可是慕凉看起来很是正常，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阿月，过会儿宫中会有太医前来，你去门口迎着。”慕凉突然开口，看向玄月冷声说道。
玄月闻言颔首拱手，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顾九歌见他这样，便知道他还是介怀着玄月对她的称呼一事。顾九歌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拧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他。
“我与五皇子一见如故，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顾九歌轻声说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只是单纯地想要慕凉知道，她与玄月不过是朋友之谊罢了。
慕凉闻言抬眸，定定地望着她，漆黑幽深的眸子像是洒入了阳光一般，慢慢亮了起来。良久，他才伸手接过顾九歌手中的帕子。
“和我说做什么。”他低声说道，但是嘴角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顾九歌闻言眉头微皱，难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慕凉真的不记得了吗？
“昨晚……王爷你？”顾九歌试探性地问道，慕凉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常了，依旧淡定自若地照顾着那些病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将帕子搭在病人额头上，罢了这才起身看着顾九歌：“昨晚怎么了？”
他的眸子在顾九歌身上扫过，最后不受控制地落在了她嫣红的薄唇上。霎时间，心念猛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中一寸寸打开来。
“没事，我去看看其他人。”顾九歌言罢转身就走，神色倒也没有什么异样。慕凉记不得倒是好事，若不然见面的时候该有多尴尬。
但是转念一想，顾九歌又觉得有些愤愤不平，毕竟慕凉昨日……是真的唐突了她。
眼瞧着顾九歌得背影渐渐远了，一个黑影突然蹦出来，慕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南天。
“主子，你方才为何不和大小姐直说呢？”南天凑在慕凉耳边低声问道，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吗？虽然慕凉喝醉了就会乱来，但是发生的事情却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方才慕凉却装作什么都记不起的样子，分明就是心中有鬼，不敢面对顾九歌。
慕凉冷声道：“直说什么？”
“当然是昨晚没说完的话啊！”
慕凉闻言投过来一道可以杀死人的目光，“那你可要反思一下，昨晚你我的话为何没有说完？”
南天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慕凉为什么没有说完那些话啊，毕竟可是他亲自将慕凉扒拉开来的。
“主子，属下去看看太医到了没有！”
他说完还不等慕凉言语，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逃离了这里。
没多久玄月便带着几位太医赶了过来，李院判也在其中。几人忙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顾九歌站在一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李大人，依您诊断，这些人的病症像是瘟疫吗？”顾九歌突然开口问道，这段时间她观察下来才发现，除了最初的那几个人染上了病症，之后再也没人受到波及，就连他们日日在这里待着，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李院判闻言不由得陷入沉思，良久之后这才开口问道：“大小姐可有什么发现？”
顾九歌眉头轻皱，她心中确实有猜测，只是不能直说罢了。
玄朗为人狠毒，难保这次的瘟疫不是他一手策划。他为了帮助玄清掩盖驱赶难民的事情，故意对这些难民下毒，借此来将他们除去。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若说是瘟疫，为何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扩散的现象。而且这些人都是最初染上瘟疫的那一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性命之忧，这不是太奇怪了吗？”顾九歌将心中所想尽数吐出。
“瘟疫起源，无非就是水源，食源，病症。老夫听说难民营的瘟疫是突然爆发的，并不能确定最先出现问题的人是谁，如今听大小姐一言，老夫也有些猜想，这些人不像是瘟疫，倒像是集体中毒了似的。”
李院判捋了捋已经发白的胡须，沉声说道。
“水源？食源？”顾九歌低声呢喃，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猛然抬起头来，“表哥，出了瘟疫之后就换了水源对不对？”
赵秉夜被她突然一喊，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
“当初虽然找不到具体原因，但这水源是大家共用的，我担心会波及他人，所以早将那口井封了，现在他们用的水全部都是从城里引出来的，绝对没有问题。”
顾九歌闻言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好像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在她脑海中闪了过去，她一伸手就能抓住！
“带我们去看看之前的那口井。”正当顾九歌苦思冥想的时候，慕凉开口沉声说道。赵秉夜闻言点头应是，随后带着众人往那口井赶去。
命人将压在井口上的大石块搬开，又打了一桶水上来供李院判他们查验。
几个太医围着那桶水细细查验起来，顾九歌站在一边着急的双手紧握，若是这场病症不是瘟疫，那么这些人就都有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交握，水葱一般的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她却浑然不觉。慕凉见状微微皱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不用担心。”他低声安慰，顾九歌闻言这才回神，点了点头。
良久之后，李院判脸上这才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来。
“大小姐当真聪慧！确实是有人刻意下毒，赵小公子换了水源之后，自然没有人再中毒了。所幸这种毒的毒性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人看起来面色青灰，严重不堪。”李院判起身笑着说道，看向顾九歌的眼睛里也满是赞善。
若不是方才顾九歌的那句话提醒了他，他们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顾九歌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劳烦李大人尽快配制出解药来。”
“大小姐放心，老夫等人必定全力以赴。”李院判拱手应道，随后便和几个太医一同离开。
“如今能够对症下药，想必很快就能解决此事了。”慕凉看向她轻声说道，眼底也是一片笑意。
既然找到了病症的源头，想要对症下药就简单多了，不出一日李院判等人就研制出了解药，随后又精心调理了几日，那些人这才痊愈。
半月之约，顾九歌还是赌赢了。
而在这半月之中，慕尧也指派了顾书远亲自前往灾区赈灾。顾书远尽心尽力，灾情很快得到解决。慕尧大喜，在宫中设宴款待众人，说是要对此次参与此事的人论功行赏。
顾九歌虽然不喜这些应付场面，却也不得不出席。刚到大殿，她就很识相地找了一个角落待着。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这段时间安顿难民，搭建难民营，当众刺杀玄朗，和慕尧设下半月之约……桩桩件件都让她出尽了风头，她可不想今日在宫宴上还被人议论纷纷。
顾九歌正窝在角落里品茶，兀自快活，突然感觉到一道黑影笼罩下来，抬头一看却是玄朗。
“顾大小姐，不知道肯否赏脸一叙？”玄朗开口轻声问道，脖子上的伤口很是触目惊心。
顾九歌闻言不由得勾唇一笑，重生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听过玄朗唤她顾大小姐。看来这一次难民的事情是真的惹怒了玄朗，他这么能装的一个人，如今在顾九歌面前，连那副伪善的模样都挂不住了。
“自然可以。”顾九歌淡淡说道，随后起身往外走去，玄朗提步跟了上去。
顾九歌选的这个地方实在僻静，再加上众人都只顾着谈笑风生，是以根本就没有人注意都他们。
御花园的凉亭中，顾九歌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心情颇好的品起茶来。看到她这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玄朗脸色一暗，眼中隐隐现出怒气来。
“顾九歌，你有多恨我？”
玄朗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惑自己已久的问题，他发现自从顾九歌落水苏醒以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说平日瞧见了也是恭敬有礼的，但是玄朗依旧可以捕捉到顾九歌对他的恨意。
尤其是前段时间，顾九歌为了小福子的死竟然当众对他出手。那一刻，顾九歌眼中的滔天恨意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他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十分过分的事情，最起码不值得顾九歌这样恨他。
“三殿下多心了。”顾九歌淡淡说道，好像前段时间失控发狂的人不是她一般。
“顾九歌，你若再与我作对，必死无疑。”玄朗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冷声说道。
这是他能给顾九歌的，最后的警告了。这次难民的事情已经激起了皇后对她的杀心，若是她再和慕凉纠缠在一起，皇后定不会留她于世。
他的话说的认真，原本以为顾九歌会感激他，谁知眼前女子突然掩嘴轻笑起来。清越动听的笑声如今在玄朗听来，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可臣女这辈子都不可能和殿下站在一起了。”
这样的傻事，前生做一次也就够了。
顾九歌说完转身就要走，罢了又觉得有些话不吐不快，复又停步转头：“玄朗，你刻意下毒制造瘟疫，实在是狠毒。我很想知道，你有心吗？”
女子的声音冰凉入耳，玄朗身子一怔。
他有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