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想起昨夜的风流事,竟然被一个女人下药了!
耻辱。
苏心越想越气。
窝囊!
这件事不用说一定是央舞安排的。
苏心躺在床上眼睛瞪大,只剩下他一个人,昨夜风流的女子何时走得他完全不知。
枕边还有她的痕迹,一两根头发,许是昨夜风雨之时摧折而下。
她叫什么名字。
苏心不知道。
一笔糊涂账。
大意了,被暗算了,如果那个女人在酒里下的是致命毒药,苏心已经凉了。
他恼火,不是对央舞或那个女人而是对自己。
太迟钝了,如今的苏心不复当年勇,他太迟钝了。
这会让他身陷死地。
“什么时候偷看男人成了玄生教的教义,还是说只是玄生教主个人爱好。”
苏心翻身,撑住脸,他也不穿衣服就这么盯着没有人的桌椅。
稍微安静了一会。
有影子逐渐清晰,成了人。
对方坐在苏心对面的椅子上,手里还端着昨晚剩下的酒。
看不出男女,他全身笼罩大黑袍子,看不见脸也看不出身材,说话的声音更是如同十几个不同的人一起说话。
“都言苏先生大气,难道不舍得一杯酒?”
“不告而拿是为贼,苏某对贼一向小气。”
“苏先生真铁齿铜牙,不过你熟睡的模样像个孩子。”
“原来玄生教主喜欢看男人睡觉的样子,改日和我一起?你能看个够。”
他嘲笑。
“呵,苏先生毫不掩饰流氓本性,真小人也。”
苏心跳下地,鞋子也不穿,大大咧咧坐在玄生教主身侧,对方下意识挪动身子想躲苏心。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单听语气能想象出他皱了眉头。
“哎呀,我是流氓啊,再说了这是我的住处,我穿不穿自然是我的自由。你擅自闯入我没问罪于你,你还想如何?”
苏心又凑近一些,故意把脸探过去想看看对方的脸。
“无人知晓玄生教主真身,是男是女令人困惑,今日,苏某可要看看。”
他没躲,甚至镇定自若。
苏心把脸伸到对方的黑袍子里。
……
“无趣。”
苏心很扫兴地撇嘴。
“说说吧,你来找我何事。”
苏心倒上酒,想了想又换成了茶。
“苏先生嗜酒如命竟然改喝茶了,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吧。”
“你能来找我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我和苍风云见面给你们的压力如此大?”
“呵,苍老头一心惦记统一云原,日日夜夜都想着怎么灭掉我们三宗,你这个退隐江湖的活死人如今为了他出山,要是没人紧张,那才是怪事。”
“哦,这么说,他们挤兑你来和我谈判了。”
苏心伸手。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筹码。”
他又调戏地说道“难不成,你是筹码?”
玄生教主冷笑。
“谈判?苏心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就算厉害又怎么凭自己一人对抗三宗,苍风云有九风亭面对我们也得处处小心,你一个人对抗一家都是蚍蜉撼树。”
“据我所知,你对付老琴师也弄得满身伤痕,苏心你不是从前的你,现在的你没有能力让我们三宗重视。”
苏心大笑。
“苏某确实不如以前了,昨晚一个女人就让我累死累活,想当初……”
看不见玄生教主的脸色能察觉投射而来的凛冽目光。
苏心又把茶换成了酒。
“苏某自然不值得你们重视,你们看重的无非是苍风云的诡计,你们害怕我会是一招奇兵。”
玄生教主抢过苏心的杯子,一饮而尽。
“呵,苏心你好自为之。”
他要走。
苏心歪头注视。
“你私下与我见面,有何目的。”
玄生淡然答。
“我闻君佳话,世人赞君辱君各占半壁,好色之徒,狂妄之辈,自大夜郎,此乃常见之名。世人辱骂千百般,唯独不见,小人之名。”
“如此奇人,本尊自然要见见。”
“看来苏某还剩下些虚名值得教主大人来提醒我莫要为敌,真是荣幸。”
“知道就好,独善其身莫要多管闲事,否则你大祸临头!”
玄生如水中墨,漂流不见。
苏心独饮。
一杯下。
“看来要去走走了。”
……
漫步街头。
苏心并不是胡乱走,他有目的。
慕心也在城中,她和女儿要安居于此,苏心不知道她们住在哪,还是能推断出她们在哪个区域。
慕心想让女儿读书,她肯定会让女儿去最好的书院,这些年她在龙行坞挣到足够的钱财,不是什么富豪也算有些资本。
上原城最好的书院是国家所办的国子书院。
慕心肯定会选那里,她为了给女儿好的环境也一定会住在国子书院附近。
国子书院位于城南,苏心奔着城南去。
慕心刚到上原城肯定要办很多事情,购置用具,寻找住所等等。所以她在上街很频繁,苏心决定碰碰运气。
苏心的英俊注定了他招女人喜欢,可惜,幸运女神似乎对他毫无感觉。
他在城南转到下午,毫无收获,甚至问了很多家商铺也没有一点消息。
苏心还特意跑了一趟国子书院蹲在对面等着书院下课,想问一问。
结果,可能是他太期待了所以表情有些不自然,被书院看守人员误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氓地痞,然后被对方追着打。
灰头土脸,无功而返。
太阳落山也不远了,苏心肚子也饿了。
“算了,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他没找到慕心是运气不好,不过他遇见不需要运气也能遇上的人。
马车停在苏心身前,他很自然地走了进去。
“用这种方式与苏先生见面还望见谅。”
车内只有一人,他仪表堂堂,那是一张很奇怪的脸,整洁严肃一丝不苟。
好似框架内的字体,不会越出边界。
除了他的脸之外,还让人在意的是袖口的红花,栩栩如生,妖冶舞动。
分明是刺绣好像活了。
他很恭敬地作揖。
“苏先生,在下雷云首领。”
“哦,你很想要我的命,苏某自夸一句大方,可是命这种没有第二条的东西,还是不能随便给人的。”
他被苏心逗笑,笑的样子也是一丝不苟,好像笑也是在规矩当中。
“那是因为在下曾把苏先生当敌人。”
“哦,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没有把你当敌人。”
“因为我手里有苏先生想得到的东西。”
眯眼,遮住精光。
苏心逐渐有笑。
“有趣,苏某想得到的东西很多,你这里有什么?”
马车缓缓行驶,街道喧嚣在外似乎车内与车外是两个世界。
黄昏的余烬之色从车窗缝隙侵染,染在那个男人的半张脸上,那里有自信。
他相信手中掌握的东西可以打动苏心。
“那要看苏先生能拿出多少筹码,在下一向主张平等交易。”
“苏某从不和无名之辈谈生意,报上名来。”
“是在下唐突了,苏先生可称呼在下,阿戎。”
“你是苍风云的身边人。”
他笑而不语。
苏心稍有沉默。
“说说你的价格吧。”
阿戎从袖兜拿出一只紫檀匣子,放在苏心面前。
“苏先生请打开看看。”
天已经暗了。
苏心手指触碰匣子,敲了一下。
时间领域悄无声息展开,范围只在车内。
时间很短只有两个心跳,足够苏心打开匣子一睹真容,如果里面有什么机关陷阱也不会被暗算。
苏心只是瞄了一眼又合上。
装出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时间流动,阿戎并不清楚方才的事情,知道了他也无所谓,因为匣子只是普通匣子。
东西却是苏心想要的。
苏心并没有当着阿戎的面再次打开。
“我要了。”
“苏先生痛快,那我也说说我的价格。”
苏心将东西收好,这是他能用命保护的东西,那里面有关于苏香诅咒的线索。
“苏先生可听我主说过这样一句话,消除矛盾的最好办法就是消灭另一方矛盾。”
“如今,苍云和云原三宗有矛盾,双方都不想被对方侵占,三宗联手抵抗苍云,甚至有了联合外敌企图消灭苍云的打算。”
“矛盾很激烈,所以我主打算解决矛盾,交涉对于现在的境地已是没有用处,双方已处在剑拔弩张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矛盾的起因很简单,野心。三宗有野心,我主也有野心,双方的野心碰撞产生了必须消灭另一方才罢休的矛盾,那么只要消灭其中一方,这场矛盾自然化解。”
“苏先生要出的价码,对于我们而言自然是……消灭三宗!”
苏心没有吃惊很淡然仿佛对阿戎所言已经有了预料。
“苏先生早已想到?”
他摇头。
“消灭哪一方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苏先生当真是冷血无情。”
“彼此,苏某还是有些地方没想明白,雷云是九风亭的叛变组织,你身为首领怎么站在苍风云一边。”
“雷云是叛变组织可是在下不曾背叛过主子,这是两回事。”
苏心眼神闪烁,大笑。
“甚是有趣,叛变组织的首领不曾叛变,有趣至极。”
阿戎也笑。
“九风亭已立世近五百年,这是足够两个王朝换代的时间,哪怕天人寿命长远,这个时间也太长了,其中自然有了蛀虫。”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主深谋远虑,既然早晚都要有蛀虫,早晚都有异心之徒,那何不自己组建一个收纳蛀虫的组织。”
“把这些想要颠覆九风亭心怀不轨之人聚拢起来,给他们一个神秘且强大的首领,让他们以为有对抗我主的资本。”
苏心赞叹。
“如此一来组织内的叛徒全都在掌控之下,他们为之卖命的新主子根本不存在。”
“呵,苍风云故意让我来上原城,不仅是想借我的手摆平三宗还想利用我消灭雷云,这老东西真是狡猾。”
“苏先生这一趟不白跑,您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阿戎不喜欢苏心对主子恶语。
“雷云存在很久了,我是第三任主人,这些年虽然能把叛徒控制起来却无法有效地消灭叛徒,我这个雷云主人也不能让手下睁眼睛跳火坑,雷云越发壮大如此下去势必成患。”
“我主只好请苏先生帮忙,利用三宗为掩护有了名正言顺的动机,雷云虽然有厉害的天人自然不是苏先生的对手,只要能打掉雷云的中坚力量,其余的小鱼小虾都好收拾。”
苏心冷笑。
“试探的话你我也都说够了,谈谈真正的价码吧。”
阿戎不置可否,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