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已经遵从过皇兄的旨意了，所以得到了荣华富贵。可是在这京城里享受的荣华，却让儿子过得十分的痛苦。”胤禵恳切的说道。
他们从出身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享受着常人几生几世也享受不到的富贵。
但这种富贵生活太长久了，也消磨人的意志，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不过是站在皇城里的提线木偶，总归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去过了塞外，才知道什么叫天高海阔，什么叫自由。
一双手若是握到了刀柄，体会过塞外风光的自在，再让它握着毛笔，就会觉得那只笔，仿佛重若千钧。
太后无声的叹了口气，或许是真的累了吧，“你心意已决，那还来见我做什么？”
“因为知道皇额娘会担心。”胤禵又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在皇额娘面前，儿子永远都不过是个孩子。儿子若是不声不响就这么走了，皇额娘会担心儿子，也会担心皇兄的。”
是担心胤禛么？不，是猜疑和记恨吧。她成为太后的当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的恳求胤禛，能够让自己的另一个亲生儿子，早日回到自己身边。
如果胤禵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太后又怎么可能不猜疑胤禛呢。
太后自然也听懂了言外之意，像是伤感，又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胤禵之所以今日能够来慈宁宫说这一番话，自然不是胤禛恩赐这么简单的事。
是另外一个儿子，早就知道了……若是胤禵不曾前来禀明这一切， 胤禛不会放他走。
因为太后，并不相信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太后几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笑容里却满是苦涩。就算不曾亲自见面，她也看得懂自己这个儿子背后的深意。
和先帝的杀伐不同，胤禛更加的隐忍，也更加的记仇。所以胤禛不会和自己解释什么，他只会让胤禵亲自来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
让身为母亲的乌雅氏知道，她即便再如何心疼胤禵，依然留不住这个儿子。
“那你就去吧。”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仿佛是叹息一般的感慨着，“你这样恳求哀家，作为一个额娘，难道真的能眼睁睁把你逼死不成。你既然不愿意留在京城，那这次平定，你就跟着去吧。只是你也想一想额娘吧，额娘老了，时日也已经不多了。你这一去，不知道哀家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看你一眼。”
胤禵一听这话，顿时眼眶也依然发红了。好半晌才磕头道，“皇额娘放心，能够平定准格尔之乱，儿子一定会尽快的赶回来。”
是否能够就此镇守在边疆，其实也不是胤禵自己能够做主的，这一点他倒是清楚。
但是将军百战死，语气在京城里碌碌无为的过完这一辈子，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在平定准格尔这件事上，立下战功，终究也是好的。
若是将来，当真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发生，至少……记得今日的这份情谊，也许皇帝还能留他一条活路。
“哀家，也希望你能平安顺遂的活着回来。”太后的声音在慈宁宫的深宫之中盘旋，像是沉沦在黑暗里的影子。
她已经老了，当年在后宫之中的野心和欲望，如今都成了枕边的黄粱一梦。
对如今的太后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再是荣耀了，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活下去。
“儿子，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胤禵哽咽着说道，又快步走到了太后身边，跪下来磕头道，“等儿子平定准格尔之乱，立下战功，到时候一定会为皇额娘再添光彩。”
太后垂泪，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慈宁宫中母子之间说着话，而在坤宁宫中，皇帝也在和雯扬说着话，“朕让胤禵去找皇额娘之后，倒是有几分后悔了……皇额娘年事已高，也别无所求，唯一想要的，不过是十四能在身边陪伴。否则不会尽心尽力，为我们主持后宫，就连要遣送宫人出宫一事，皇额娘也一力承担。”
雯扬听着有些心疼，大清的太后，不比从前的历朝历代。除了孝庄文皇后三朝理政之外，其它的太后素来在朝政上说不上话，自然多半都是在后宫里颐养天年的。
而乌雅氏，似乎在经历过康熙朝的后宫风波，对管理后宫的事尤为没有兴趣。
她已经是太后了，身份最为尊荣， 都到了这一步，再去争抢也毫无意义了。
但是为了老十四，太后依然还是出手了。
但同样都是亲生儿子，太后为十四做的越多，只怕胤禛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吧。
但如果从前还会耿耿于怀的老十四，如今却已然毫不在意了。
“这是十四自己求来的，皇上不允，他自己也会想法子求到太后面前去的。”雯扬将刚泡好的热茶亲自端了上来，神色里忧虑的却是其他的事情，“皇上真的打算御驾亲征么？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有何差池……”
“你也不放心朕么？”胤禛却笑了起来，旁人的劝阻是害怕天下失去君主，但对雯扬而言，她在意的，是自己是否会失去一个丈夫。
“我不是不放心，只是……准格尔凶残，皇上千万要珍重自己。”雯扬确实也并不打算苦劝，胤禛心意已决的情况下，非要他做出改变，本来就是难如登天的事。
更何况，这件事他身为君王，若是真的能够做到，必然是青史留名之事。
雯扬没有任何的理由强留他，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再三的叮嘱，希望胤禛一定将自身安危放在第一位，平安回来。
见雯扬果然没有继续劝阻，胤禛也是十分的满意。他示意苏培盛将桌面上的葡萄纹瑞脑锦盒拿了来，那盒子看上去极寻常，雯扬倒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笑着说道，“这是什么？”
想必又是什么珠宝首饰吧， 只是却让胤禛亲自送来，可见是名贵的珠宝。
“你打开看看自然就知道了。”胤禛却故作神秘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