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同样没有睡着的,还有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司徒昭。
只是此时的皇后宫中,只还燃着一盏油灯,散发着昏昏暗暗的光亮,一点也看不出来宫殿的主人此时还没有入眠。
司徒昭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很明显有些激动:“既然知道文钰找到了证据,你也能把那密信掉了包,如何不将他们置于死地!还偏偏搀和进来一个大皇子,文璟那个体弱多病的样子,看也不是个长寿的,何须你我再劳心费力。”
对面的人却一点不为司徒昭的不满所动,黑暗之中沉默了好一会儿,知道司徒昭意识到自己刚刚态度似乎有些过分,脸上有了些极其不在然的尴尬,才开口:“妇人之见。皇后娘娘不会真的以为就几封密信,就能让皇上真的失去对苏大人的信任吧?”
“难道不是?如今苏世忠和苏素两个人已经都身陷囹圄自身难保,苏府上下更是乱作一团,难道你还不觉得赢的人是我?”
“皇后娘娘还是先保住孩子才是。”那人似乎不想解释更多,“苏家的事情,我自有安排,就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
“你!”司徒昭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心中一急,声音就大了些,外面守夜的宫女就已经被惊动了。
这几天司徒昭怀着孩子总是睡不好,宫女以为司徒昭又在做恶梦,急急忙忙就跑了进去:“娘娘怎么了?”
然而宫女哪里想到,这一句话,竟成了她人生中的最后的最后一句。
直到她僵直着躺了下去,眼睛还不可置信的圆睁着——皇后娘娘的寝宫中,怎么会有一个男人!
司徒昭虽然心狠手辣,也没少算计人命,可是如此瞬间就收割了一个人的性命,司徒昭还是看的心里一炸头皮发麻。
“娘娘的人不是很规矩。”黑暗之中,男人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在下替娘娘先行打发了。”
司徒昭脸色微微发白,缓了一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再也不敢造次:“是,这些丫鬟,越发的不像话了。”
她整个人吓得有些发软,声音也带了些软软的味道,虽然不满他在对待苏家这件事情上的做法,可是毕竟她是喜欢眼前这个人的,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就搁置下来,娇媚地笑着贴了过去:“不过这么个人躺在这里,我们可如何睡觉?”
我们?
男人的眉毛挑了挑,表情中的厌恶几不可查的稍纵即逝,不露痕迹地避开司徒昭贴上来的身子:“如此,只能我再麻烦些,把这个宫女处理了,今夜皇后娘娘就先睡吧。”
一句话说完,司徒昭还在因为刚刚他的拒绝愣神,男人已经将那丫鬟扛在肩上,消失在了司徒昭寝殿的密道之中。
司徒昭看着密道的门开启又关上,才抚了抚胸口,跺了跺脚:“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本宫就不信,等本宫垂帘听政那一天,你会不主动臣服在本宫脚下!”
然而这时的司徒昭不知道,就在离她不算远的大皇子寝殿里,文高庸脸色阴沉,看着跪在地上的文璟,沉声道:“璟儿,难道你以为父皇真的是老来昏庸了?这几年父皇荒废朝政,身体不好,其实都是被皇后下了毒,好在是钰儿救了朕。你以为朕就不想连根拔除司徒一族乱臣贼子?可是司徒将军手里那是我北渊一半的兵力!”
“父皇!”文璟神情微微激动,看着文高庸低吼,“父皇既然也被那奸险妇人所害,既然也知道司徒一脉乃是乱臣贼子,如今如何还要让苏大人身陷囹圄,要知道除了司徒旸,就只有苏衍苏将军,是我北渊支柱了!”
文高庸如何不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而为了拔除司徒旸手中的兵权,就必须重用苏衍。而苏家一脉,不能如此得势,所以他才要逼着苏世忠辞官。文高庸眼神深重,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发白却神情激动的文璟,缓缓道:“璟儿,这是,为君之道。”
文璟不解地看着文高庸,只觉得这是自己不了解的父皇,这是自己永远不会明白的所谓天下之主。
然而文高庸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文璟终于放心:“不过朕也清楚,皇后不除,国以何安。”
大皇子被软禁了,这个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宫中,然而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司徒昭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眉头皱的紧紧的——给一个证据他就相信,这根本就不是文高庸的作风。
这自然不是文高庸的作风,苏世忠的冤案,文高庸只算得上是顺水推舟,然而事情已经波及到了皇子,文高庸可不会继续任司徒昭兴风作浪。对魏钟元的那句彻查,就是他要铲除皇后势力的信号。
那杀害王英的凶手的手法,文钰基本可以肯定是偌白组织里的人做出来的,也就很轻易地猜到了司徒旸才是那个真的勾结南启人的奸贼——这不是诬陷,这是嫁祸。
那么事情就变得更严重了,北渊坐拥一半兵权的大将军与外敌勾结,北渊如今是处于何种危险的状态!
思虑再三,文钰决定亲自南下,启程去南启亲自调查。
然而就在文钰离开后的第三天,案情发生了出人意料的突然转机——有人在大理寺外闹事,称自己有苏家人冤枉的证据,求见大理寺卿。
魏钟元当时还在密室里与苏愈倾算计如何寻找莞儿的下落以及如何撬开司徒天瑜的嘴,好能得到一些对苏家有利的消息。在衙役前来通报的时候,魏钟元脸色一喜,就忽略了一边苏愈倾的脸色微微一变。
魏钟元急急忙忙换了官服去大堂,来人一身素衣素袍,然而却是颇有些雍容潇洒的意味,那人见了魏钟元只是淡淡拱了拱手,跪也不跪。来的人正是萧踏雪,在魏钟元刚刚坐定的时候,就开口了:“在下南启王爷萧踏雪,见过北渊大理寺卿魏大人。”
“原来是萧王爷。”身为文钰的心腹兼好友,魏钟元自然是知道萧踏雪的。不过却是只闻其名,今日倒是第一次看见真人。魏钟元对着萧踏雪也拱了拱手还礼,“萧王爷还请上座,只是在下听闻,萧王爷游历江湖之中,不理俗世,敢问萧王爷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萧踏雪倒是也不客气,落了座,直言不讳:“在下今日前来,是为了苏府一案前来。不满魏大人,本王与太子妃有过几面之缘,觉得颇为投缘,如今她们一家蒙难,倒叫本王不得不多留心了些。”
苏愈倾和萧踏雪之间的那些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苏愈倾的那个“万达”,翟城之中可是没有不知道的人,更是结实了不少朝廷显贵,所以魏钟元也只以为萧踏雪是那时结识了萧踏雪:“原来是为了太子妃一案前来,不瞒王爷,在下进来也是为此事着实头疼。”
“据说苏大人与太子妃入狱,乃是因为勾结我南启人?”萧踏雪倒是一点也不嫌尴尬,说的无比自然,“诚然我南启与贵国有些龃龉,本王身为南启亲王也不便开口,然而太子妃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不能见死不救。”
魏钟元心中纳闷,只觉得这个太子妃实在是不同寻常,救了南启的王爷?她倒是什么事情都敢做。
然而魏钟元哪里知道,救过萧踏雪的不是他现在看见的这个太子妃,真正的苏素在救萧踏雪的时候,压根就不知道萧踏雪是南启人,更别说还是个南启的皇族。
不过这些也就是心中转念的事情,魏钟元看着萧踏雪:“刚刚衙役来报,说王爷有证明太子妃和苏大人是冤枉的的证据,不知……”
萧踏雪却卖了关子:“此证据事关重大,本王不能此时拿出来,还请魏大人禀明贵国皇帝,本王要亲自告诉贵国皇上。”
“这……”魏钟元犹豫了,一个南启人来给苏愈倾作证说她没有勾结南启人,这本来就有些不合常理,偏偏这位王爷还是个怪脾气的,不肯先让自己知道证据是什么,这万一面圣的时候出现了什么状况,文钰又不在北渊,他魏钟元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萧踏雪却是看得出来魏钟元的心思,也不过分劝说,只是站了起来:“本王知道这个要求会让魏大人为难,既然如此,就请魏大人且考虑考虑,本王明日此时再来,若是魏大人答应替本王禀报皇帝陛下,明日本王的身份,就是此案证人。”
他说的是请魏钟元考虑考虑,然而心里却是清楚,魏钟元回去以后必定会是要与苏愈倾商量的,他问的其实根本就不是魏钟元的意见,不然他也不会前来,直接就去北渊皇宫见文高庸了,他要问的,其实只是苏愈倾的意见。
萧踏雪起身离开,心中却是百转千回:素素,你既然不肯与我走,可是我却不可能见死不救,既然如此,那我用我南启王爷的身份来救你,来救你整个苏府,你可愿意?
“多谢王爷。”魏钟元也起身送客,彼此都是明白人,反倒省了许多废话。
能有证据,肯帮自己的,苏愈倾已经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看魏钟元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魏大人。”苏愈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魏钟元,“那人可是真的有证据?”
魏钟元苦了脸,将萧踏雪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苏愈倾,苏愈倾听了,就已经明白了萧踏雪的心思。
自己不肯跟他越狱,所以他就来作证人。
“萧王爷倒是个性情中人。”苏愈倾笑了笑,“当年也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哪里就算的救命之恩了,不过既然萧王爷肯来作证人,想必是天不绝我苏家。”
她其实不知道萧踏雪能如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她心里更清楚自己拒绝这次,萧踏雪就还有下一次。何况文高庸需要的也不是证据和证人,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还苏家清白,所以萧踏雪的出现,足够了。
苏愈倾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觉得萧踏雪来作证没有问题了,魏钟元点点头:“那太子妃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怕是要费许多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