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殿的气氛在文钰的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就已经彻底剑拔弩张起来,而这个时候,苏愈倾正在韶妃宫中,同样的气氛微妙而惊心。
这是文钰和苏愈倾早就商议好的兵分两路,文钰去议事殿与文高庸相配合控制司徒旸,而苏愈倾则是前往后宫之中控制司徒昭。
然而高阳夏介入这件事情以后,苏愈倾的任务就多了一项:联系后宫之中的韶妃。
“韶妃娘娘,今夜宫中的气氛不同寻常,想必娘娘一定有所察觉。”苏愈倾曾经把韶妃当成过只懂得后宫斗争的女子,可是当她从高阳夏口中得知了韶妃和瑶阳公主之间的联系的时候,苏愈倾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大意了——韶妃能在司徒昭的压迫之下生存,自然是别有一番手段的,这样手段的女人,难道会看不出来当时的瑶阳是自己伪装而成的?
大意啊大意。
韶妃却是笑的一如从前:“这后宫之中,哪一夜会是平静的?如今我已经老了,就算风大浪大,都是在我宫外的事情了,太子妃不管今日来意如何,还是请回吧。”
“真的无关吗?”苏愈倾却也淡定自若,还端着茶碗喝了口茶,才继续道,“若是真的与娘娘毫无关系,那天娘娘又何必去皇后宫中拦驾?”
“拦驾?”韶妃呵呵笑着,疑惑道,“我一个失宠的妃子,哪里来的胆子去拦皇后娘娘的驾?太子妃,今日你倒是奇怪的很,不过我今天乏了,若是太子妃的事情不急,还请明日再入宫吧。”
“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苏愈倾却是不打算再和韶妃卖关子了,她可是还要急着去司徒昭宫里呢,顺手拿出来一封书信,“这是西窑高王爷托我送过来的,娘娘过目。”
韶妃有一瞬间愣神,却也是极短的一瞬间的失态,瞬间就用笑意盈盈掩饰了过去:“西窑?高王爷?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瑶阳倒是嫁到了西窑,可是上次你也看到了,瑶阳哪里可能认识什么王爷,还能写了书信给我,若是能这样,我母女又何苦要这许多年不得联系,平白受这相思之苦。”
“娘娘不认识啊。”苏愈倾说着就要把那封书信拿回来,作势起身要站起来往外走,“那就是苏素打扰娘娘了。”
“你等等。”
然而就在苏愈倾已经快要走出韶妃的寝宫的时候,韶妃终于开口喊住了她。
苏愈倾嘴角微微笑了笑,轻声道:“娘娘还有什么事?”
“把书信留下。”韶妃倒是没有多解释一句。
苏愈倾看了看天色,估计着时辰已经不早了,也没有心思再与韶妃周旋过多,将书信交了过去。苏愈倾知道,韶妃一定会看了这封信,而只要她看了信,就知道自己如今是在帮她和瑶阳。
“娘娘若是还有事情找苏素,一会儿就在辛武门等苏素。”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韶妃再说什么,就彻底走了出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不能在这耽误太多的时间。
苏愈倾一路往司徒昭的寝宫赶过去。
而这边,韶妃看着苏愈倾已经离开,才展开信纸看了那封信,寥寥数语,却是看的韶妃心中一颤,眉头紧锁了很久,拿了烛火烧了那封信,对着身边的宫女道:“你出去吧,我累了,要歇下了。”
司徒昭寝宫。
这会儿司徒旸已经进议事殿有一段时间,司徒昭也已经听闻了事情大概,知道是南启来犯,心中犹疑,却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轻举妄动。
然而多年以来她深居后宫之中的敏感还是让司徒昭察觉到了今夜的不正常,坐立不安了很久,还是让凌翠守在门外,关了寝殿大门,打算进入密道,试试联系那个男人。那男人虽然身份神秘,但是还是通过司徒旸与自己联系上的,想来是知道她司徒家的势力,才想着要巴结的,而他手下却是有许多能人异士,正是司徒昭需要的助力。
苏愈倾就是这个时候到的,虽然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可是苏愈倾一点都没有尴尬,凭着上一次在后宫之中住了那么久,轻车熟路就到了皇后寝殿。
而她又是太子妃的身份,一路之上,也没有遇到太多的阻拦。只是外面的那些个知道苏愈倾和皇后之间那些个冲突的心腹,也早就进来想要通报给司徒昭了。
奈何此时是司徒昭下了命令,不管出什么事情,不许进门,否则一律死罪。守在门外的凌翠一看是苏愈倾来,急忙拍门提醒司徒昭,可是这时司徒昭已经进了密道,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看着苏愈倾的身影越来越近,凌翠急得不行,不过倒是急中生智,在门外高呼:“娘娘,娘娘,出事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一时没想出来,但是这么喊,倒是也不怕被苏愈倾听见。
屋子中司徒昭只是进了密室,然而今日不是约定好的相见之日,自己发了约见的信号也久久不见那男子回音,心知今日怕是他真的不在,再听见门外凌翠有些奇怪的尖叫,心知怕是有事情,急急从密道出来,打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怎么了,这么吵?”
“娘娘,出事了。”凌翠眼神撇着这会儿已经走了进来的苏愈倾,好不容易想到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急忙道,“司徒将军被皇上召见,这么晚,怕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愈倾嘴角撇过一丝冷笑,明明就是在告诉司徒昭自己过来了,倒是难为这个丫鬟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想了个这么周全的理由。
“是么?”司徒昭早就一眼看见了进来的苏愈倾,却还是神色急切看着凌翠,“陛下身子不好,什么事情都没有龙体重要,你快去小厨房,让他们备着参汤,等皇上议事结束,就快些送过去。”
这也是司徒昭已经没有了实权,要是从前,听见这样的消息,司徒昭的回答一准是:摆驾议事殿!
看凌翠答应着下去了,苏愈倾才过来给司徒昭请安,表情自然的像真的是一时兴起跑进宫中给她请安:“给母后请安。”
“太子妃怎么过来了?”司徒昭也笑着,却没有让苏愈倾进屋的意思。
不过苏愈倾的厚脸皮功夫,可不是一天半天练成的:“母后,您刚刚也听说了司徒将军入宫,太子殿下这会儿也进宫了,儿臣在府中想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越想越怕,自己实在是坐不住了,才想来母后宫中,有母后在,儿臣才能安心些。”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然而司徒昭却是清楚,这个太子妃可不是什么吃素的角色,这么一点小事能让她担惊受怕更是没有可能。若是以往,她可能还要粉饰太平的表现出皇后的风范,但是今日的事情越发透着诡异,司徒昭不想冒风险把如此一个大麻烦留在自己身边:“这也是了,你还年轻,没经过这些个风浪。就是如今母后这身子不便,也照顾你不周到,当时你在宫中住着的时候,韶妃与你倒是亲近些,不如今日本宫安排你过去住一晚?”
她倒是老奸巨猾,嗅觉灵敏,这么快就感觉到了事情不对,这会儿把自己安排到韶妃宫中,自然就是在防着自己。
苏愈倾一派温良的表情,口气里都带着些胆战心惊:“可是、可是若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儿臣前来搅扰母后已是不合规矩,若是再搅扰了别的宫的娘娘们,父皇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无妨。”司徒昭笑笑,铁了心要把苏愈倾从自己宫中赶出去,“皇上知道本宫如今有着身孕,韶妃虽然是个粗心的,可是至少分得请轻重,你去吧,到时候本宫自然会在皇上面前护着你。”
苏愈倾才不可能相信司徒昭会护着她,若是今夜真的是有军情,她胡乱入宫进了韶妃宫中,第二日一定是司徒家的人第一个站出来弹劾太子,怪罪自己和韶妃不分轻重。
“可是母后……”
“不要可是了。”司徒昭看着凌翠回来,脸上神情很是焦急,不由分说打断了苏愈倾的话,“母后今日是真的累了,太子妃认识万嬷嬷,一会儿就让她送你去韶妃宫中吧。”
说话间,就已经有了让万嬷嬷送客的意思,凌翠也已经凑了上来,在司徒昭耳边低语了几句,司徒昭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却在这个时候听见门外又一声请安的声音:“给皇后娘娘请安。”
竟是韶妃。
苏愈倾心头一惊一喜,惊的是韶妃本来应该去辛武门,如今跑来司徒昭宫中,她安排好的计划就要有所变动,然而喜的是自己和司徒昭这样纠缠下去,除非自己主动撕破粉饰太平的脸皮,否则司徒昭要是坚持说自己有身孕不方便,把她送到韶妃那里,还真是难办。
思绪间,韶妃已经走近,那表情与刚刚看见苏愈倾无异,笑着看着苏愈倾道:“太子妃也在?”
苏愈倾心知如今韶妃已经过来多想无益,只能见机行事了,急忙收敛心神,给韶妃施礼:“给韶妃娘娘请安。”
司徒昭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却还能勉强笑着:“今日本宫这宫中倒也热闹,你怎么也过来了?”
“闲来无事,想着来娘娘这里坐坐,说说话。”
这借口就已经显得生硬了,且不说韶妃和皇后向来不和,除了例行请安之外韶妃从来不进皇后的寝宫,就算是两个人略略相和平日有所来往,也万没有大晚上来坐坐先聊的。
司徒昭自然明白这些,尤其是刚刚凌翠告诉她,如今皇上有让文钰再度为帅的意思,心中的不安更甚,如今韶妃前来,更是透着诡异:“可是不巧了,今日我这身子乏的很,不如妹妹明日再来?也是巧了,这天色已晚,太子妃回去太子府上也是不方便,我想着韶妃和太子妃一向聊得来,不如妹妹就带了太子妃回去你宫中住一晚?”
“娘娘身子乏了?”韶妃却是不管司徒昭的话,自顾自上前亲昵地挽住了司徒昭的胳膊,“这是正常呢,当年我怀着瑶阳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睡。不过皇后娘娘可是不能总是躺着,将来不好生呢!”
说话间,竟然已经携着司徒昭进了她的寝殿。
苏愈倾暗暗佩服,果然宫斗这种活计不是谁的干的来的,饶是她诡计百出,却也是不如韶妃一个故作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