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北渊的朝廷已经完全走上了正常之态。
在苏愈倾代写的《告天下悔过书》造成的民心所向之势下，文钰又迅速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除贪去腐，洗陈换新，成功的建立起了以大理寺卿魏钟元和大将军苏衍为为首的又一代统治者集团。
当然，是牟利于民的政治集团。
而此时，派去给瑶阳传文高庸驾崩消息的使臣也回来了，却是没有带来本应该回国尽孝心的瑶阳公主。
“瑶阳公主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文钰心中奇怪，这种事情，就算是和北渊未曾交好的西窑国君也不应该会阻挠，何况如今他和高阳夏已经结成联盟？
然而得到的消息，彻底震惊了文钰和稍后得到消息的苏愈倾。
那使臣说：“回禀陛下，西窑国君说西窑皇太后薨了。”
“薨？怎么可能！”傍晚时分，已经跟文琂两眼相望着吃了一个月的饭菜的文钰终于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借口到了书库，于是意料之中，苏愈倾一听这件事情，很是吃了一惊，立刻从埋头的书堆中钻出来，“咱们才回来一个多月的时间，瑶阳那个时候还好好的，如今又是高阳夏掌权，不可能加害瑶阳，怎么忽然就，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有一件更诡异的事情。”文钰接着给苏愈倾扔了一个炸弹，“据和使团一起回来的线人说，在皇太后驾崩之前，高阳夏后宫选了一批新的秀女，其中一名秀女很得高阳夏宠爱，短短几天的时间，位份连连晋升，如今高阳夏已经不顾众位大臣的反对，把她升到了，妃位。”
苏愈倾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高阳夏会选秀女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堂堂一个西窑皇帝，后宫之中不可能没有女人，就算她知道高阳夏可能对她苏愈倾还没有死心，可是高阳夏可不像是会因为一个人洁身自好的男人，只是……他的动作这么快，倒是让苏愈倾有点始料未及。
不过……
“文钰，难道是……”苏愈倾很快反应过来，探寻地看着文钰。
文钰很快肯定了苏愈倾的猜测：“你猜得对，我说的那个秀女，就是瑶阳。”
这个世界混乱了。
苏愈倾猜到了，既然瑶阳对高阳夏抱的是那样的心思，而且瑶阳在高阳夏登基这件事情上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高阳夏就算是无情，也不可能真的让瑶阳成为皇太后，瑶阳和高阳夏最后走到一起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
“既然瑶阳没有事情，那就算是要藏住瑶阳就是这个新晋得宠宫女的身份，高阳夏也应该秘密安排她回来祭拜一下父皇吧？”苏愈倾皱眉，“咱们回来的时候，瑶阳明明是很怀念先皇的啊。”
“本来不想一起把这些都告诉你的。”文钰看向苏愈倾，“不过现在看来，不一起说的话，夫人总是能想到不太对劲的地方。你说的对，瑶阳是应该也本来想要跟着一起回来祭拜父皇的，但是，就在我们的人和高阳夏的人打算秘密送瑶阳回来的前一天，太医发现，瑶阳有了身孕。”
苏愈倾终于，露出来了很少会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惊讶到连嘴巴都张大了。
“什么？能切脉切出来怀有身孕，说明瑶阳的身孕至少有一个月了，按照时间来算，岂不是应该我们刚刚起身离开西窑，甚至我们还没有离开西窑的时候，高阳夏就……不是，就是，啊！”苏愈倾混乱了，找了半天措辞，才终于说清楚了自己的意思，“就是那个时候，瑶阳就已经有了身孕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了。”文钰的表情也从刚刚的饶有意味变成了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女，挥退了她们，“你们先出去吧。”
宫女们低眉敛首地鱼贯而出，文钰才继续道：“瑶阳虽然是有意，可是西窑国君对瑶阳无心，何况西窑也是新帝即位，还是用那种方式，朝廷之中还出了国师那样的叛臣，按理说比我们的状况好不了多少。所以我们刚刚离开卞渡的时候，高阳夏怎么可能有心男女之事呢？”
“所以是瑶阳。”苏愈倾想起来现代的时候，看到的无数个宫斗剧和宫斗小说中写过的，很多嫔妃都会为了争宠给自己或者皇上下各种药，然后拼命让自己怀个身孕，“于是问题又来了，瑶阳深居后宫，哪里来的那种东西？”
“夫人把我问住了。”文钰伸手拉过苏愈倾，拉着她坐到一侧的椅子上，“不过，这件事情虽然一定是有隐情的，可是我们确实真的不方便插手。毕竟这是西窑国君的家事，也是西窑的国事，与我们的无关，身为北渊的帝后，我们更是不方便插手。高阳夏不比我们傻，他自然也是清楚其间因果的，既然高阳夏承认了这个孩子，给了瑶阳身份，自然就有她自己的道理。”
这个道理，苏愈倾明白，西窑需要一个孩子，需要一个太子，高阳夏不可能不思及这些，既然此时的瑶阳有了身孕，高阳夏自然愿意顺手推舟。
“可是……”苏愈倾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觉得不安定，“可是我总觉得，那种东西的来路，很可能害了瑶阳。也许大概是我多心了，可是文钰，你说与我们无关，但瑶阳总归是你一父同胞的皇妹，你该留心。”
文钰看着苏愈倾认真的表情，点点头：“好，我留心。”
“你要知道，瑶阳从以前的样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独自一人到了西窑看不到希望，而后来出现的高阳夏，成了她唯一的希望。所以文钰，你不要再后悔自己没有多留心瑶阳一次。”
这一次，文钰的神情也严肃的了起来：“好，我知道。”
文钰严肃了起来，苏愈倾倒是笑了笑，舒了口气：“不过也许就是我多想了，毕竟瑶阳那么喜欢高阳夏，一个女人为了她爱的男人，能做出来什么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
“倒是什么话都被夫人说了干净。”文钰摇着头，笑意却是带了些暧昧，“不过他们西窑都有小皇子了，夫人，你难道打算输给高阳夏不成？”
怎么说着说着画风走向就不对了？
苏愈倾睨着眼睛看着文钰，伸手推开正向着自己慢慢靠过来的文钰：“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输了，就算是这个时候我怀上孩子，也比不上瑶阳的速度了。更何况，这怎么算是输，这种事情，贵精不贵早。你别闹我，这里的古卷虽然不算多，可是一卷卷查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你用过晚膳了没有？等我看完这一卷，一起用膳。”
你见过刚刚即位就当了一个月和尚的皇上吗？文钰瞪着苏愈倾，她替自己做主不许自己选秀女这件事情虽然是正中下怀的，可是……
“夫人，你推迟了为夫的选秀，你需要负责。”
“负什么责？”苏愈倾刚刚看了一眼书，听文钰这么说，头也不抬，“不选秀女是让我做你的皇后的必要条件，不是充要条件，你要是不愿意。”苏愈倾从文钰身侧走过去，把手里的书放到书架子上，“让让，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休了我。”
这个好像是底线？
某人吃醋的样子好像也挺好玩的？
文钰看了看苏愈倾故作无所谓却是一脸不坦然的恼意，低头偷偷笑了笑，凑到苏愈倾身侧：“什么条件，我不知道，但是……”
文钰故意拖了个长音，果不其然苏愈倾顺口就接了：“什么？”
“但是夫人你的书，拿倒了。”
苏愈倾这才晃神，果然手里的书是倒着的，自己却是不知道神游太虚到了哪里去了，竟然没有发现，反倒是被文钰看了个正着：“倒着看书怎么了，我练习自己阅读能力不行啊？”
“死鸭子嘴硬。”文钰把苏愈倾平时拿来教育青杏的话顺口就搬了出来，直接打横抱起来苏愈倾，“不过夫人今日就不要查书了，为夫的腿伤没有那么严重，你看，抱你回房还是很轻松的。”
文钰说是轻松，苏愈倾却是一点不敢懈怠的。
于是直接的结果就是，苏愈倾被文钰一路直接抱到了卧房，却是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挣扎，文钰的腿伤就发作了：“不是，你现在的伤势没有问题，可是眼看就九月份了，天气一凉，你可就要受罪了。”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文钰在卧房门外就把苏愈倾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牵着苏愈倾往里走，“我终于忙完了朝政得了一晚上的空闲，你陪陪我。”
苏愈倾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还想蹿回去书库继续查找天玉莲下落的打算，抬腿跟着文钰进了卧房。
一进门，苏愈倾就傻眼了。
“恭贺小姐生辰吉祥。”绿竹青杏还有一个思烟，三个宫女笑眯眯看着苏愈倾，给苏愈倾请安。
“皇嫂，生辰吉祥。”文琂也笑眯眯。
“素素，生辰吉祥。”文钰在苏愈倾身侧，如是说。
苏愈倾一直傻着，愣愣地转头去看文钰，文琂和三个小丫头自然非常识相地钻到了屋子外面，文钰才拉着苏愈倾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找到司徒昭的那天，就是你被高阳夏劫走的那天，是你的生辰，你不会忘了吧？其实那天我已经准备好了给你一个惊喜，结果最后人算不如天算，倒是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她不是忘记了，而是根本不知道苏素的生辰是哪一天，不过这么想来，前一年的那个时候，自己和文钰还在势同水火，文钰不会给自己庆生也是正常，这就难怪她不知道了。苏愈倾好半天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让自己红眼眶，淡淡笑着：“只有惊吓吧，哪里有喜。”
“是只有惊吓，当时你被高阳夏带走了，有一瞬间，我是真的慌了。”文钰看着苏愈倾，“听绿竹说，以往的时候，你都是准备好了晚膳，等着我去你那里，可是等到最后却是我娶了别的女子过门，所以你不让绿竹和青杏再给你庆祝生辰，是么？”
是么？
是吧？
苏愈倾表示，其实她也不清楚，不过按照以往苏素对文钰的心，以及文钰对莞儿的心，大概是这样吧，苏愈倾只淡淡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以后不会了。”文钰道，“素素，以后我再也不会辜负你了。”
刚刚她还有一瞬间的时候在想，文钰也是和高阳夏一样的身份地位的人了，高阳夏迫不得已娶了瑶阳，那文钰是不是也要迫不得已有无数别的妃嫔？
可是这样的念头，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得有些可笑起来。
有没有别的人，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