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以后都不会吃苦了。”苏愈倾不是感春伤秋的人,她甚至觉得这一段人生经历是苏祁的人生财富,只要以后自己好好待他,那就够了。
“所以姐姐我明天要去哪个书堂?”
“明天不去书堂了。”苏愈倾临时改了主意。
“为什么!”苏祁不愿意了,“姐姐我想读书!”
“我当然知道你想读书,姐姐也要你读书。”苏愈倾道,“不过圣人之道你已经读了许多,姐姐要你从明日起,跟着姐姐学我要教给你的东西。”
苏愈倾微笑起来,虽然心里的气已经消散了,但是还是没有忘记在心里把文钰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于是,在书房看书的文钰,连连打了三个喷嚏,自言自语道:“难道感染了风寒?”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倒是真的是苏愈倾误会了文钰,而文钰自己背了个大黑锅却也犹不自知。
当是时,苏愈倾潇洒离开以后,文钰对着精致的小银碗里的荷叶莲子绿豆粥瞪了半天眼睛,随后还是想着苏愈倾那句“可惜了我的嫩荷叶”为借口的情况下,将一大碗荷叶粥全都喝了下去。
本来文钰是打算亲自把食盒给苏愈倾还回去的,不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不开自己的心结,就叫了个小丫鬟:“思烟,你去把这个食盒子给太子妃送过去,说本太子很喜欢。”
于是思烟捧着食盒往苏愈倾的院子方向走,却在半路终于到了莞儿。
因为上午的时候文钰抽空去看了一次莞儿,无意中说了句酷暑难耐,于是这会儿莞儿便掐着时间来给文钰送冰镇的水果,却不想看见思烟拿了个食盒出来。莞儿心里惊讶:难道太子殿下已经让厨房做过东西了?自己来晚了?
于是自然要叫住思烟问清楚这食盒子是哪里送来的。
若是个机灵点的丫鬟,知道太子妃和莞儿不和,随便说是哪个厨房送来的或者哪家送的礼物也就没事了,偏偏思烟是个看不惯莞儿的,口气里带着点不屑一顾:“是太子妃送过来的,太子殿下现在让奴婢把食盒子给还回去。”
莞儿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文钰和苏愈倾之间日渐和睦,又加上思烟的语气不佳,莞儿瞬间就急了,连平日里楚楚可怜的状态都忘了装,抓着思烟问道:“太子妃?她不是在和太子殿下怄气吗?怎么会给太子殿下送东西?”
思烟有心想说人家才是两位正经主子,吵个架再和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不过却也不愿意被这一位抓了把柄跟太子殿下去闹,似笑非笑地回复道:“这个奴婢可不知道。”
莞儿心想自己这是真的不比以前得宠了,连个小丫鬟都敢和自己这个态度说话了。
然而她从进府开始,就一直以楚楚可怜温柔可亲的形象出现在外人面前,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柔柔一笑,放轻了声音道:“你看我真是的,一直担心姐姐和太子殿下不能和睦,这下他们和好了,我一高兴倒是失态了。我正巧也要去给姐姐请安,思烟,你把食盒子给我吧,我一块带过去,你就回禀太子殿下已经送过去了就好了。”
思烟只是不屑莞儿,却也并不知道以前所谓苏素害莞儿没了孩子的事情的真相,所以只道是莞儿要去巴结苏愈倾,便把食盒塞进莞儿怀里:“那就麻烦莞姑娘了。”
于是,莞儿成功地打消了苏愈倾刚刚对文钰有的一丁点好感。
莞儿在苏愈倾这里也算是一点好处也没有讨到,回了自己院子仍旧是气不平,对佩儿道:“太子殿下不是和苏氏不和吗?好好地她去太子殿下那里献什么殷勤?佩儿你去打听打听。”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诺大的一个太子府,除非特意掩饰的秘密,根本什么都藏不住,更何况苏祁回来的大大方方,苏愈倾也没打算瞒着什么人。
所以不到半个时辰,佩儿去水房洗了个衣服,就和下面浆洗的小丫鬟打听到了苏祁过来的事情,急忙回来告诉莞儿。
“主子,听说那一位带了个弟弟回府,太子爷同意留下来了,莫不是为了这个?”
“弟弟?我以前打听过,苏家不就有一个儿子吗?人家刚刚娶了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怎么可能住到咱们府上来。”
“不是您说的这个苏家长子。”佩儿道,“哪里是什么苏家的儿子,就是从外面领回来的一个孤儿,认作弟弟。”
“什么?!”莞儿惊道,“她好大的胆子,什么人都敢这么往府里带?太子殿下怎么会同意这样不清不楚的贱民住进府里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莞儿完全忘记了其实她的身世还比不上清清白白的苏祁,在太子娶她过门之前,她不过就是个在青楼卖唱为生的清倌。
“据说那一位已经认了义弟,入了苏家的族谱了呢,那人也是祖上冒青烟了呢。”这些都是佩儿打听来的,而人们传八卦的时候,更善于夸大事实,于是什么入族谱、进祠堂这种事情全都编排了出来,传的比他们亲眼所见还真。
“冒青烟?”莞儿不屑道,“跟着这样的姐姐能有什么出息?最多是一辈子憋死在太子府!太子殿下不会对苏家人留情的,她还想痴心妄想?”
“现在人家住在那边院子的厢房,太子妃……额……那位发话了,说这是主子,不能无礼,多大的威风啊。”佩儿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不由得羡慕苏祁命好,一时没注意就说了出来,却不想正说到莞儿的痛处。
“威风?我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威风!”
莞儿的口气有了隐隐怒气,佩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心里暗暗恨自己多嘴,急忙道:“也是呢,太子爷似乎并不愿意留下他,是那位强留的。”
听了这句话,莞儿才似乎有点满意,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佩儿出去,莞儿自己在屋子中才渐渐露出来笑意:还怕抓不住你的把柄,倒是自己迫不及待帮我找了一个,苏素,你休想把太子殿下从我手中抢走!
是日阳光明媚,苏愈倾在屋子里给苏祁讲兵法。苏愈倾知道苏祁将来若要功成名就,他的舞台在战场上。一者,他本就有了许多人修炼许久才能得到的内力;二者,苏愈倾虽然不崇尚武力,但是她更希望自己的弟弟未来可以保家卫国是个热血男儿,而不是在森森朝堂诡谲算计。
然而兵法不是那么好讲的,她所知道的兵法也不过是在现代那一世读过无数次三国演义,略略知道其中的兵法谋略,要真正能报道苏祁,她知道自己需要了解更多。
于是苏愈倾日里给苏祁讲课,晚上又要自己看些兵书史册来准备教案,一时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把对文钰的气愤忘在了脑后。
苏祁知道她辛苦,也曾要求过自己读书学习就好,苏愈倾却不肯:“那些兵书你是要看的,但是如今你刚刚开始接触,自己不得其法,要么学的事倍功半,要么最后纸上谈兵,而且我也谈不上多辛苦。”
事实上,苏祁哪里知道,苏愈倾学的最好的一门课就是心理学,如今她将这些都和战事实例结合起来,自然比古人地兵法更精进许多。
这一天苏愈倾给苏祁找到战例,指挥将领是文钰。
史书上说,南启围城数日,城无粮草兵马,危,帅以一人之身入敌营,烧粮仓,伤敌首领,身中数剑归,城得守。
苏愈倾看着这一段平淡无奇的描述,脑海里却十分清楚地想象出了那个画面:凄惨无比的将破之城,背井离乡想要逃离的百姓,重伤的士兵,饥饿和死亡的双重威胁,这曾经是多么惨烈的画面。
而文钰那个时候才多大?十四五?为了守住属于自己的城池,守护自己的子民,一个人深入敌营,烧毁了敌人大后方的粮仓,又将对方的大帅刺杀成重伤,于是对方才军心不稳方寸大乱,最终败北而归。
赢了,所有人都看到哪个少年将领的有勇有谋,看到了那个少年军功卓卓,可是当他一个人深入敌营的时候,他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吧?他身中数剑而坚持到逃出来,又是经历了怎么样的痛楚与艰难?
史册没有记载,众人也不曾评说。
而更让苏愈倾觉得奇怪的是,这一场以少胜多以寡敌众取得胜利的典型战例,竟然在众多史书中少有记载,就算这一本中有记载,也不过是聊聊数语,再无其他。战后文钰功赏如何,病况如何,更是无一记载。
苏愈倾眼色沉了沉,这一战的时间,正是天纪七年。那个似乎被史册遗忘的一年。
不知道为什么,苏愈倾觉得自己心里有些乱,实在是没有讲课的心思,便对苏祁道:“我给你讲了数日,今天你就拿这个战例写一篇分析,告诉我如果你是主将,你会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
苏祁乖乖拿了笔墨去写案例分析了,苏愈倾却看着书上那寥寥几个字发呆起来。
屋内很是安静,但是很快就有纷乱的人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外面怎么回事?”苏愈倾问着,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回头对苏祁说,“你先在这里等我。”
外面是刘白带着府卫过来,公事公办地回答苏愈倾:“回禀太子妃,莞主子说她丢了一块玉佩,那玉佩是她过世的娘亲留给她的,意义重大,太子殿下吩咐府中各处查一查,看是不是府中的人手脚不干净拿了去。”
苏愈倾这才看见乱乱哄哄一群人里的莞儿,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那玉佩虽不贵重,可是莞儿视之如命,虽然姐姐院子里都不大可能会做这种事情,可是少不得还请姐姐行个方便让刘统领查一查,也好还大家清白。”
前几日的事情苏愈倾还没跟莞儿算账,这会儿又来闹事,苏愈倾嘴角浮起一层冷笑:“刘统领,太子爷交代你怎么查?是连我侍女的闺房都一起翻了呢,还是连我的住处也要一同查了去疑?”
刘白还是公事公办的表情:“爷没交代,不过小的不敢查您的住处,不过这些下人的地方,少不得刘某得罪了。”
苏愈倾心想,这刘统领就是没有蠢萌的王英好玩儿啊,也不加阻拦,只退到一边:“既然文钰没说我的不用查,你也不用不敢,既然要查,总归要从我这个头头查起。”苏愈倾冷笑着,叫绿竹和青杏,“绿竹,青杏,先把我的箱子都开了给刘统领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