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一辆马车缓缓而停,一行人走下马车。为首的那名汉子身材魁梧,一身银白色轻甲,光洁明亮,正是送聂天父子回家的狄虎等一行人。
聂天立即在前面引路,狄虎跟在他身侧,四名护卫则抬着林青山跟在后面,随他们一同走上山坡。
向上走不远,便是一片平地,几户人家坐落其上。
沿着还算平整的小路,一行人来到一户围着篱笆院墙的大门外,门上并未挂锁,一副彩色门神画像,不知用了多少年,早已发白褪色。
推门而入,院子并不大,但却很整洁,一侧堆着码放整齐劈好的柴禾,另一侧则养了一笼子鸡,还有些工具摆放在墙根处。
房屋是泥瓦房,屋顶上的瓦片显得颇为陈旧,有些已经残缺碎裂。由此便可看出,聂天家的生活条件的确颇为艰苦。
一行人进入屋内,有大小两间屋子,里面并没有多少摆设,只有一些最基本的家具和用品,但收拾的却很干净,完全看不出这是个只有两个男人居住的家!
聂天领着狄虎等人进入大屋,四名护卫将林青山放在床铺上,屋子本就不大,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狄虎看了眼手下护卫,其中一人立即从腰间摘下一个钱袋递给他。
狄虎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递给聂天,道:“这些钱,算是霸天府的补偿,拿着吧,应该用得着。”
聂天死死攥紧双拳,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却始终没有伸手去接。
狄虎微微一叹,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钱袋放在桌上,便带着手下四人向屋外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精壮汉子突然闯了进来,看到穿甲佩刀的狄虎等人,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走向聂天,开口问道:“小天,他们是什么人?方才我在山上便看到他们跟着你......”
话说到一半,精壮汉子忽然看到躺在床上的林青山,他蓦然瞪大眼睛,几步走到床边。
此时的林青山,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面容枯槁,双眼紧闭,胸膛微微起伏,宛若熟睡一般。
精壮汉子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那,久久无言......
忽然他转过身,看着聂天,声音沙哑道:“出了什么事?你爹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如同亲人般的崔叔叔,聂天心中的委屈和悲痛一下子翻涌起来,他哽咽着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虽然林青山在霸天府内究竟遭遇了什么,在场众人无一人知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林青山必然是在霸天府内出的事无疑,罪魁祸首还是霸天府的人!
精壮汉子气的浑身发抖,他与林青山相交甚好,两家紧挨着,平日里没少互相照拂帮衬。
谁家里有点好东西,一定会想着给对方送去些,谁家里有活,无需言语便会主动帮着去干。两家虽为邻里,却情同亲人。
他本名‘崔连城’,是猎户出身,平日最喜欢上山打猎,每次有所收获,都会分一半猎物给林青山家拿去,可以说,聂天从小到大吃的肉,基本上都是崔连城家送的。
林青山为人亦是实在,别的本事没有,上山砍柴绝对是把好手,家里的柴禾是一车车的往崔连城家推。这些年崔连城家烧火用的柴禾就没断过,一到快要用完,林青山必然会推一车过去。
刚开始,两家人还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慢慢时间久了,这一切便都已融于彼此的感情中,如存一坛美酒,越久便越是甘美醇香......
似这般情谊,眼见林青山如此,崔连城如何能不悲愤异常?
他双目通红,盯着尚未离去的狄虎等人,怒声道:“你们霸天府欺人太甚!将人弄成这样,竟连个说法都没有吗?”
“你找死!”
护卫当中当即有人怒喝,四人尽皆抽刀出鞘,面色阴沉的看着那个精壮汉子,似乎只要统领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立即上前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当场斩杀!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狄虎微微皱眉,他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四人不要轻举妄动。方才他故意放慢脚步,没有急着离开,就是想要看看这汉子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想要为那人出头,找霸天府算账,那他狄虎在这接着便是。杀个人而已,手起刀落的事,简单的很。在这迷雾城,只有别人怕他们霸天府,没有霸天府怕的人!
狄虎眯起眼,沉声道:“该说的我已经跟这少年说了,人也已经送到。钱放在那,要不要是你们的事,如果非要讨个说法,可以!尽管去霸天府试试,或者在这也行,我随时奉陪!”
“你!......”
崔连城双拳紧握,脸色涨的通红,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依照他的性子,他完全可以为了林青山去跟霸天府的人拼命。
但理智却告诉他,不能那么做,他崔连城可以不怕死,却不能不为家人考虑。他还有妻子、女儿,现在还有聂天,这些人都需要他来照顾,如果连他也死了,那剩下这些孤儿寡母,让她们今后怎么办?
崔连城自然看得出来,林青山已是生命垂危,命不久矣。所以他才如此悲愤,既愤怒于霸天府的蛮横霸道,视人命如草芥,又恨自己无能为力,不能替兄弟讨回公道!
可他能如何?去拼命有意义吗?霸天府是何等存在,迷雾城中无人不清楚。别说他这么个寻常猎户,就是城主府也不敢轻易得罪霸天府。他去无疑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怕是连大门都没进去就已身死殒命!
聂天突然上前扯了扯崔连城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少年眼中隐含的神色,以崔连城这般坚毅的性格,都忍不住眼眶湿润,他轻轻握住少年的肩头,喟然一叹......
狄虎略微有些讶异的打量了少年两眼,似乎对少年的这份隐忍感到赞赏,却也没太往深处想,毕竟只是个出身贫寒的少年郎而已。收回目光后,便不再停留,带着人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