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从大陆南部,元都帝国最南边一座山脉的正上空,闪过一道金色光影。到达山脉之后,光影顿了顿身形,挥手间便将一颗火苗种在了山脉之中。在一道奇异浮印落下之后,光影便一闪而逝,遁入无形。
龙胤城是个很平静的小城。不过,一年之中总有一段时日,是平民的噩梦。
临近九月九,重阳节。
此时并非深秋,也许是由于地域的关系,龙胤城之外的环境显得十分冷清,植物几乎都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然而城中叫卖不绝于耳,烟火气满于城中,商户买卖也是只多不少,邻城的很多贵族见到这一幕,也都派人前往龙胤城购买所需资源,这一做法使龙胤城更加繁华,城门处来往的人也是络绎不绝。有人街边招揽生意,迫于生计。有人树下酩酊品茶,逍遥快活,无不热闹。
然而这景象,真真假假。
重阳节前夕,几乎全城的人都集中在龙胤城北城门处,而且是无一例外的出城。而城中百姓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都是很有秩序,而且没有丝毫拥挤的现象,即便他们的身上还背着各种行李,很多人甚至拖家带口。
守城卫也是不停地在催促着城中的人赶快出城,为了不妨碍所有百姓全部撤出龙胤城,他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还可以进城吗?在下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处理。”这时候突然有一人快步走到了卫兵的面前问到。
听到这句话,守城卫眉头一皱,打量着面前这人,穿着似是粗麻的衣服,但腰间却围着一缕青色细纱,看上去也不像个修武之人,大抵是有所谓急事罢了。
手中的长枪敲了敲地面,激起一层尘土,眼神淡漠,并没理会他。
一见守卫没言语,那人便有些焦急。
“看这时候,应该不到四个时辰就全面封城了,你现在进去做什么?”
守卫的态度十分决绝,那人却神色稍有变化,转而拱手一笑说道:“城中有在下一件很重要的物品,需要急时取回,进城之后不多停留,绝不为难守卫大哥。您看如何?”
“你是修武的,还是教书的?”守卫有些愕然,提溜着眼珠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在下只是一介书生,也教过几个学生。不过此事又并非削足适履,若您能通融,也不会多争执几分。”
知道了面前这人只是个教书的,顿时变了变眼色,甚有些轻蔑。
“什么‘猪、驴’的,别说那些没用的。既然不是修武的,那便不能进城。若是上头责罚下来,你能替我担着?看你这模样,只怕是个穷酸书生,一毛也拔不出来吧!”
只见这教书人眉间一抖,正要说话,却被守卫打断。
“也不是不让你进,只是你进去了,我就要付出一些代价,既然如此,你若不付出点什么,我这心里有些不平衡啊。”
守卫摩挲着枪杆,两眼眯成缝,眼神却搭在那教书人的脸上。
教书人的眉毛挤得更紧,颇有些为难,那几字似是说到了他的痛处。对他而言,好言之便是捉襟见肘,若是粗话,不过是堪堪饱腹的穷酸之人罢了。不然这一身的粗麻衣裳也穿不到他身上,腰间的丝绸还只是学生赠礼于他。
对于守卫的要求,教书人一笑置之,正欲离开,一道少年的声音传来。
“先生,您是要找什么?我可以帮您取过来。”
转身一看,原来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穿着和他一样的粗布衣服,身板还不算单薄,但也稍有些消瘦。脸颊上很脏,和少年肩上的尘土是出于同处,鞋上也有少许泥土,看得出是做了不少粗活的样子。
这少年的样子,似乎也并不像是个武修,却能随意进出这龙胤城。教书人有些疑惑,但也并没有多问。
少年拍了拍手掌心的灰尘,发现教书人并没有回话,便猜到了些东西。
“您放心,您要的东西我不会动,也不要报酬。只管说地址,稍等片刻就行。”
教书人的神情稍缓和了些,眼前这少年所说不像是假,也只能暂且应了。微笑着说道:“那便多谢小兄弟了,我要取的东西在贤石雕坊,是一块刻有“学以致用”四个字的玉佩。”
迟疑了片刻,又说道:“你只管去取,到那雕坊后,向老板要几个铜子儿的赏钱,就说齐先生之请,他应该不会不答应。”
此话一出,旁边那守卫的脸色阴晴不定,看了看少年的清澈眼神,欲言又止。
少年点了点头,便向城中飞奔而去。
约莫一炷香之后,少年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的便是那块玉佩了。
“您看是这个吗?”
接过木盒,教书人顺口问了句要没要那赏钱,少年又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而这书生却当即变了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这表情也只是停留了片刻,冲着少年微笑了下,便转身离开了。少年正要进城,却突然定住了脚。
“小凌,还在忙着啊?出了这么多汗,赶快喝口水歇歇脚。”守卫突然颇有些关心地问道。
“这次城中需要运送货物的人家太多了,根本歇不下。”
“哈哈,可别累坏了身体,不然就得不偿失了啊!”守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发现少年的身体十分坚实。
通过打工做活的锻炼,与同龄人相比,他的身体素质自然是超越了一大截。
“这次罗掌柜给的工钱是之前的两倍。”少年抹了一把头顶上的汗水,略带有欣喜地对邱明说道。
看得出他与这少年十分熟悉,也是经常来往。能与守卫谈笑,一般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家子弟,但也都是用钱打发出来的。而这少年不过十五岁左右,身上穿着朴素的衣服,一看就是平民子弟,怎么都让人想象不出用钱打发守卫的样子,因此这种与守卫混熟的情况还是会令人称奇。
说罢,少年便飞一般地跑进城内,也不管空气中的尘土扑面而来。
少年名叫唐凌,他很小的时候便在城中流传他是唐天行的后代,而这唐天行便是三百年前,天从大陆最强宗门——无名山海的创始人之一。
不过,也有很多人觉得,这一说法是无凭无据,没人亲眼看见过。这小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孩童,怎么可能是名门后代?
但此说法却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一名男子在他一岁的时候,把他托付给了龙胤城中的一户王姓人家家主照顾,然后就消失在了家主的面前。
也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没过几天这件事便传遍龙胤城。很多人就开始猜测,这位仙人便是孩子的父亲,唐天行一事便由此传开。而有的人却说只是那人捡来一子,与唐凌并无瓜葛,甚至还有说法是家主儿子的私生子,一时间众说纷纭。
不过这些说法也仅仅是存于一时,数年之后少年便以唐凌的名字又出现在了众人眼中。唐凌六岁的时候,自然也要去学堂念书,生性顽劣的少年不听教诲,而先生一跺脚、一声呵,少年只是大摇大摆出门去。
转眼间唐凌已经十五岁了。王任全也是信守承诺之人,更何况王家是龙胤城势力最大的家族,在凤轮城也是有不小的影响。
直到现在,唐凌都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只知道王任全是他最亲近的人。
这件事发生后没多久,消息就传了出去。
凤轮城,湘茗酒楼
“啧啧,一看您那,就是刚来我们这,却来的也真巧。”一瘦脸男嘬了一口酒,对面前的一人嘿嘿一笑,转而酒杯放到了桌子上,眯了眯眼睛。
这人身穿一袭黑袍,年龄四十岁左右,两鬓微白,长发倒是披在身后,显得格外随意。两寸长的胡子也盖不住眉间的英气。
手上戴着一枚蓝色戒指,泛着金光,似乎是实力的象征,而瘦脸男子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觉得这人身份不一般。
“不过,您算是找对人了!在下李休同,乃是这酒楼驻客,打听过不少事情,不知大人有没有兴趣?”李休同拱了拱手说道。
“嗯......”黑袍男子眼神四顾,并未想理会这人。
“不妨告诉您,这城中大小事在下都了然于心,甚至还知晓那——龙胤之阴!只不过......”
说到这里,李休同扬起下巴,搓了搓手指。
听得这话,男子似乎来了兴趣。
“还望告知。”黑袍男子拍了下桌子,便出现了十两银子。
“方才就猜测大人身份不凡,现在一看,果然出手阔绰!”
十分熟练地拍了个马屁,李休同急忙收下那银子,神情逐渐神秘。
“您可知道,龙胤城为何每年的九月九日都会有大批百姓迁到我们凤轮城?”
“不知。”黑袍男子摇了摇头。
“十四年前的龙胤城,因为一个人而发生了巨大的异变!而那个人,就是唐凌的父亲。”
“他的原因?!”黑袍男子眉心一紧,看上去若有所思。
“大人,您......不会认识那个人吧?”察觉到了黑袍男子的神情变化,李休同小心翼翼地问道。
“并不认识,只是感到有些惊讶罢了。”
“哦。”
李休同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又继续说了下去。
“大人可知这唐凌的身份,乃是唐天行的后人!这唐凌您不认识,唐天行可是无名山海宗的创始人之一啊!”
“据在下得到的消息,他父亲是因为犯了某种罪,而被八位至强者追杀,无奈之下才逃到了咱们这元都帝国一个穷乡僻壤。”
“哎哟,这唐傲看来是躲不过这追杀,才把儿子托付给了别人吧。啧啧啧,太可惜了。”李休同说道此处,不免惋惜地叹道。
“八个至强者?天从殿么......他们果然出世了,一群老疯子。真是不把大陆搅合个天翻地覆不罢休啊!”黑袍男子嘴角微动,自言自语说道。
“对了,伙计。你方才所说龙胤之阴,难不成跟这唐傲有关系?”
“没错!龙胤之阴,正是那唐凌的父亲所为!”
“你倒是说说,这龙胤之阴究竟是怎么回事?”黑袍男子手指敲着桌子,继续问道。神色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内心却已经十分好奇。
“这件事,还要从十四年前说起。那时候的龙胤城一片繁华,就在某一天,一位仙人从天而降,直接找到了龙胤城城主府,城主柳宸眼看仙人驾到,亲自出门迎接。至于他们说了什么,那就没人知晓了。”
“只不过,仙人在离开城主府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龙胤城,而是到直接飞向了龙胤城的南边一座山崖——胤南山脉。”
“也自从那一年起,整个龙胤城每过九月九日重阳,全城都会被冰封!而这种冰封不是封住房屋街道,而是封住人!只要不是修武之人,全部会被冰封!同是那年,不到一月时间就死了好多平民。”
“既然死了人,那应该永久封城才是,为何还有人进进出出?”
“也许是因为还有大多数人舍不得离开吧,而这龙胤之阴也就持续不到四个月。一月一到,全城的阴气便会消散,那些平民发现龙胤城内的阴气消散了,自然会回去。”李休同轻摇着头,神情有些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