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不渝走在前,让了客座,又招呼小二点菜,掌柜的亲自跟进来伺候。
“无度公子家里是做酒楼生意的,咱们津卫府虽比不得上京城,但这厨子的手艺,您可得好好尝尝,也好品评品评。”
这洪不渝,说是说吃饭,话语之间,也是少不了试探。他的想法跟赵大宝相似,封老板不过一介商贾,至今也不见他有什么是值得废了这样一群刺客也要把他留下的价值。这商船之上也就只有两拨人,若是这帮黑衣人针对的不是封老板,那么,会不会根本就是冲着无度公子这一行人去的呢?如果是林无度招惹的这群歹人,他是否又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洪不渝总觉得贺长寿不似一般的商户子弟,连随行的护卫都是武科的秀才,个个身手敏捷,怕是封老板家的人加一块儿也是比不上的。
这也怪小司,哥几个在王府里待久了,宰相门前七品官,不愿在这些个地方官员面前做小伏低,全给做了秀才文书,这便是个破绽。
贺长寿倒是不担心这些,他那儿的后招还多着呢。
晚些时候,贺长寿一行告辞了洪不渝,便回到了客栈。袁如英已经等在客房中了。
“那家丁跟到酒楼,没一会儿就走了,后来跟到一处暗巷,见了一人,那人很是机警,属下未能靠近。”袁如英回禀说道。
“有功夫?”贺长寿问道,“是封老板的人吗?”
“不知。不过那两人接头之后,各自散去了,属下只跟着封家家丁,他回了客栈便去了下房,晚饭时也没有出来。”
“没出来?”
“没出来。”袁如英回道。
贺长寿点点头,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却听见门廊外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在封老板的房门外重重地抠门,一边还叫唤着,“出事了……”
贺长寿一愣,抬头望向赵大宝,赵大宝大约也想到了,心中暗道不好,两人赶紧站起身来冲到房门外。
正此时,封老板也从房中出来,封家护卫回报说,下房里死了一个家丁。
贺长寿顿觉烦躁。
洪不渝赶到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仵作查看了那家丁的尸首,唇角有血,嘴唇发紫,耳后处有红色斑纹,与船上那些黑衣人中的是同一种毒。洪不渝叫了衙役将尸首和封老板家相关的人带回衙门问话,自己却坐到了贺长寿房中。
“是白日里跟踪咱们的那个?”洪不渝问。
“是。”小司答道。
“后来可曾见过?”
“我见过,”袁如英见贺长寿示意他说,便接过了话,“他离开酒楼之后我便跟着,后来发现他与人接头,我没跟上那人,便看着他回了客栈,去了下房。”
洪不渝点点头,又向贺长寿等人说道,“此人应该就是封家的内应。待会儿还请如英兄弟与我等一同回一趟府衙,将那接头之人的画像描绘出来,这大概也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袁如英应了是,洪不渝却是长叹一声,继续道,“事到如今,那些人的目标是什么,目的是什么,仍旧是全无头绪。这案子,太过被动。”说着,洪不渝望向贺长寿,踌躇半晌才开口问道,“无度公子不如也给为兄一句实话,这帮人,有没有可能是冲着你来的?”
贺长寿闻言,抬头望向洪不渝,手指在案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琢磨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道,“不瞒不渝兄,我等也有过这样的猜测。”贺长寿说着,转头跟赵大宝对视一眼,接着道,“只是一来,我等常年待在京中,不曾与人结怨,想不到有什么被人盯上的地方...”贺长寿说这话时,赵大宝连同身边的小司、如英、如玉都在心中打鼓,以贺长寿的身份,若真是冲着他来的,他又哪里需要亲自结怨。
“二来,我等江南之行是临时兴起的主意,上封老板的船也是巧合,依如今的情形来看,要在一日之内做下这样的计划来对付我,怕也是不太可能。”
洪不渝仔细听完贺长寿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只是这案件悬而未决,如今又再生命案,他即是为他爹的考评担忧,又怕此事背后若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把他爹给牵连进去。想到此,不禁又一声长叹,“唉!此案着实令家父头疼,无度公子这边若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一定要告知为兄才是啊!”
“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赵大宝回道,“不渝兄既与我等坦诚相待,我们便也直说了,这事儿,只能等,就算是阴谋诡计,也得他出招,我们才能接招。总之,别着急。该来的总会来!”说着,又一本正经地望向贺长寿,“那明天的比武招亲,我们还去不去...”
洪不渝看了一眼在座之人,真是,呵,前些日子是他自己劝别人别着急的,反正走不了,现在这些人是真不着急,可他爹那儿,他爹明年升迁之事,怕也是别想了。
洪不渝心中亦是无奈,只得缓缓站起身来,“去还是要去的,毕竟无度兄与那江家小姐有缘...”
贺长寿:???
封老板被衙役们带回了府衙,一番问询,一趟折腾,直叹是流年不利。跟他同样流年不利的洪大人也是着急上火,前账未清,又添新案,这火是无处发泄,便以管束不力之罪,给封老板赏了二十大板。
入夜时分,客栈里众人都已经歇下了,挨了打的封老板正躺在床上呻吟,后院的门却是被人悄悄打开。
来人单枪匹马,轻巧地上了楼,隐在暗处的袁如玉和守着贺长寿房间里的袁如英都警觉了起来。
那人先是故意在走廊上踱步,来来回回路过各人的房间,最后停在贺长寿的房间门口,点燃了一支迷烟伸进窗内。接着,便静静趴在门窗上,等着迷烟烧尽。
贺长寿差点就中招了。
好在袁如英机敏,赶紧捂住口鼻,再给贺长寿一颗药丸服下,用了湿布巾裹住头。趁着门外那人这会儿还没动,飞身而出,跟躲在隐秘处的袁如玉一起将那人困住。
那人面生得很,手上的功夫却是不错。
这边袁如英抬脚就是一个下劈,那人闪身躲过,被袁如玉挡在后方过了几招,拳拳到肉,袁如英见势又冲将上去,从背后踢了那人一脚,与袁如玉一起前后夹攻。谁知那人并不真的下狠手,只跟袁家两兄弟缠斗,转身看见贺长寿出来,便又是一个闪身,露出锁喉的姿势要去捉贺长寿,小司在后赶紧拉了贺长寿一把,趁贺长寿转身的空隙,一脚踢到那人胫骨处,疼得那人倒退三步,被袁如英倒背着手锁住。几人都没有用兵器,这番打斗声响倒是不大,只听贺长寿干吼了几声,洪不渝才带着捕快们现身了。
说来那人也真真是条汉子,刚刚送进府衙,洪大人连夜开堂亲审,板子都还没打到身上,他就招了。
那人名叫铜三儿,说自己是封老板的弟弟封家九爷封允之的人,那封允之早在封老板身边安排了内应,再召集了些杀手,他们的任务是杀了封老板,若是杀不了,便集体自杀。
洪大人那边赶紧签字画押,连夜将案宗发往刑部。这封允之跨省买凶,实乃不赦之罪。另据铜三儿交待,封允之如今正是身处上京城中。
刑部的事,如今是老四平王领着。
洪不渝的心情倒是不错,这边发往刑部的公文前脚出了府衙,后脚他就到了贺长寿下榻的客栈。“总算是结案了。”洪不渝是跑来的,那肥硕的体型,这一路的奔波,此刻也是气喘吁吁,正不停地给自己倒茶喝。
是啊,如今有人自投罗网,即有人证物证,还有杀人动机,可不就结案了吗。再则,此案定性为商贾家的家主之争,对洪大人而言,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一商户人家,为了家主之争,动用的是一班职业杀手,杀人不成还集体自杀。就这?
众人却是心照不宣,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