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溪亭闻言稍微顿了顿,他眼中的光迷蒙着,熹微的光影中,顾温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伸出手,只是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安全帽,回过身,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走回了自己的岗位。
顾温时有些走神,她很久没有缓和过来,只是继续按照原路前行着。
“…”
似乎有什么声响传过来,像是钢筋压过钢板发出的吱呀声。
顾温时余光扫向完成了一半的建筑前,她看见了人群之中的顾萧然,安心之余,她朝顾萧然挥手。
身后那阵嘈杂越来越剧烈,顾温时的手一僵,直到她反应过来,那股嘈杂不是来自身后而是天上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趴下!”
顾萧然脸色刹那间煞白,他嘶吼着跑过来,顾温时只来得及看向建筑中央掉下来的那块木板。
“轰!”
黑暗无边际地蔓延过来。
顾温时半边肩膀失去了直觉,她缓缓跪在地上,时光在她眼里一瞬间被放得很慢很慢,她感受到鲜血流淌在她面颊上,渗入她的眼睛,酸涩让她的泪无意义地流淌下来。
她合上了眼睛,在快要坠落之前,温热的手臂环住了她。
“温时!温时…”
顾萧然的声线颤抖着,“医生!医生在哪?!”
人群像是蚂蚁一般黑压压地聚集过来,顾温时讨厌人们观赏般的目光,但她却来不及躲闪,只能让黑暗勾着她降落至深渊。
似乎,像是梦境。
风徐徐吹来,像是抚平伤口那样柔和,落在春水之上舀起一片涟漪。
明明是黑色,却像是五彩斑斓的蝶覆在了她身上。
“给我。”
男人语气间冰冷着,他褪下的西服外套盖住了顾温时,没等顾萧然回答,只是不由分说地将自己从一个怀抱转移到了另一个怀抱之中。
她的脸被挡住了。
议论声渐渐散去,顾温时终是能够安心陷入黑暗之中。
这种怀抱和气息,她不陌生。
好像是暖洋洋的午后,时光斑驳陆离,地上散落着数不尽的拼图碎片。
男孩认真的拼着,却耐不住女孩躺在他肩头,微微的鼾声响起,她口水沾湿了他的衣袖。
可男孩却依旧那样认真的拼着,直至星辰遍布,女孩揉着眼清醒过来,看着地上拼好的漂亮拼图。
“顾溪亭你好厉害!”
那么多块的拼图,要是她得磨磨唧唧拼上半个月,没想到顾溪亭一下午就全部拼好了。
漂亮的欧式建筑下,礼拜的人们双手合适,像是朝奉着矗立着的建筑,又像是再接受初升太阳的洗礼。
可那只太阳的正中心,分明少了一块的拼图。
男孩虚虚握着什么,他看着拼图,有些好笑般,将手里那件东西转交到了女孩子的手里。
没等女孩子打开手心,他话就浅浅说出了口,
“在他们眼里是信仰一样的东西…”
时光重合着,将他小小的身影与那人慵懒侧倚的身影逐渐重合起来。
他领带解开了一半,好像穿透了时光,凑近她,他独有的气息在她面前迸发出来。
“在我眼里,不过是讨你欢心的一件物事。”
她记得他重新靠回沙发上,将一旁掉落的书本分开一半搭在脸上遮阳。
“又给我?”
他无数次地拼的拼图,暖阳的中心永远不拼合好,只留给她。
“嗯,你拼吧,拼完就全拼好了。”
“拼好什么?”
顾溪亭没有挪开书本,他先是轻笑道,“开玩笑,你不用太当真。”
紧接着,他扯过自己的手腕,抚上他的心脏。
“就拼好了。”
……
黑暗被微弱的光崩塌着。
她沉浮在时间的海里,伸手去够奢望不到的空气。
“…”
她想将什么说出口,可一开口,只有泡沫和海水涌进她的感官。
顾溪亭。
骗子,花心,真假飘摇不定。
我喜欢他什么?我为什么喜欢他?
我忘记了?
光大片地冲入她的世界。
顾温时睁开眼,她浑身满是冷汗。
心跳仪清脆的声响传过来,她转过头。
顾萧然望进她的眼,欣喜着终于松了一口气般,出门去叫医生。
等到医生一通检查过后,顾温时了解到了自己的大致情况。
她现在在就近的一家医院内,施工失误导致的资源脱落,导致她有轻微的脑震荡,右肩受伤,但好歹没有伤及到骨头,已是万幸。
“谢谢你。”
顾温时朝顾萧然缓声道,“我还以为我要就此game over了。”
顾萧然只是握住她的手,微微紧握着。
窗外的麻雀一只两只站立在窗棂上,歪着脑袋看向她。
顾温时望向窗外。
天很蓝,不着一片云彩的蓝。
可她心底却空着,崩塌的情感无数喧嚣,只归于可怕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