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苏幸重新坐下来,示意他坐到离自己近一点的位子上,“把你要问的题给我。”
几分钟过后,放学铃声响了,同学三三两两吵闹着下了楼梯。负责打更的师傅走进来敲了敲门,“老师,你们这还有多长时间结束?”
苏幸微微抬起头,“麻烦把钥匙给我吧,我走的时候锁门。”
“行。”
苏幸接过来大门钥匙,她把钥匙放到桌子上,继续给林盛默讲题。
林盛默看着她低垂的眉眼。
她手里握着的红笔,笔触落到他写的字旁边,一点一点细心地帮着他做批注。
“还有这道题,这个文言词书里有,我给你看一下。”
她拿来语文书,腿上还放着林盛默的错题,林盛默见她不方便,便接过来代替她翻。
苏幸说了课文名,林盛默先是把书从中间翻开看到最后,再往前找。
“…你这个习惯,是天生的吗?”
苏幸忽地问了一句,但其实她不说林盛默也知道,苏幸对他翻书的样子一直很在意。
“算是吧。”
她得了回应便没再多说,苏幸继续讲着题,直到夜深人静,窗外传来一声野猫的叫声。
林盛默和苏幸一个尴尬的对视,奈何楼底下那只野猫越叫越凌厉,苏幸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苏幸将错题递还给他,“以后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辛苦老师。”
林盛默站起身等她整理完包,两个人一起到走廊里去,走廊里的灯早就被灭了个干净,脚踏在地上只能听得见回声,伸手不见五指。
苏幸锁了办公室的门,把手机摸出来按了下主屏幕,手机依旧黑着屏,
“啧,”苏幸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林盛默,“我手机好像没电了,借你的开下手电筒行吗?”
林盛默点点头,他点亮手电筒照在大理石的地上,苏幸跟在他身后走着,直到走到楼梯口的位置。
林盛默就着灯光下了一台阶,紧接着他回过身看苏幸,苏幸正一手挽着发,一边看着底下的台阶。
“怎么了?”
林盛默没有回应她,他看着苏幸脚上三四厘米的高跟鞋,最后还是微微吐了口气说道,“老师,你拽着我点儿吧。”
他伸出去一只手,却没有得到苏幸的回应。
林盛默眼眸微微有些黯淡,他依旧挂着笑,大大方方地回过身,“没事,老师,你拽我衣服也行,不然不太安全。”
林盛默等着她的回应,黑暗里,他稍微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紧接着他感受到了肩头衣物的轻微受力。
苏幸攥住了他肩头的衣服。
林盛默在衣服微微收紧的刹那于黑暗中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的声音有力地告诉他,他对身后这个人想法绝没有那么单纯。
林盛默呼了口气出来,他一阶一阶地开始缓慢的向下走,耐心地迁就着苏幸的速度。
他觉得这条路又煎熬又漫长,从苏幸触碰他开始,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让苏幸触碰他。
他想。
到了一楼,苏幸松开了手,林盛默只觉得肩头一松,柔和的声音落在了他耳畔,“不好意思,衣服被我揉皱了。”
林盛默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他跟在苏幸身边,等她锁好大门,两个人站到路灯氤氲的长街上。
昏黄而又温暖的灯光落到两个人身上,如同阳光倾泻下来。
苏幸朝他微微示意后,沿着相反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就在她迈出不到五步的距离,她听见她背后的少年鼓足了勇气,清楚地唤了一声“苏幸”。
林盛默看着苏幸转过身来,她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诧异。
苏幸看着他,直到沉默许久后,林盛默确认般地重新看向她,“我…可以叫你苏幸吗。”
苏幸听见这个称呼微微一笑,“我觉得还是叫老师比较好,毕竟你是学生我是老师。直呼姓名…还是不太好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盛默道,“我只是想私下里…”
“你喜欢我?”
苏幸的声音向上挑,不像是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直到她看见林盛默的瞳孔猛的一缩。
苏幸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她思考一会儿,便微笑着自顾自地说,“怎么说呢,我能理解,毕竟这是一种受到创伤后的应激反应,你还小,可能会分辨不清。过几天平复下来就好。”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林盛默回味着那种感情被品论的苦涩,他瞳眸间有些失落,上前几步。
苏幸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微笑着看着两个人不断缩进的距离,声音也逐渐轻下来,变成了两个人足够听见的音量,“我觉得…盛默啊,你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别让这种感情伤害到自己。”
她唤他更亲昵的名字,听起来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劝诱。
林盛默深吸一口气,”…我想问你一句话,老师。假如,我是说假如,”他的目光灼灼,“假如我真的喜欢你,为什么我一定会受伤?”
苏幸微笑着拍了拍他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侧过身,轻擦着他的手臂而过。
她连个轻微的驻足都没有,萧瑟的背影隐在长街之中,空洞而背离地与他分割在了两个世界里。
林盛默手重重地捶在电线杆上,他咬咬牙。
他试着告诉自己,他努力了,他鼓足勇气,试着告诉她,他的感情是真实的,他没有玩笑话。
可她不在意。
苏幸她对谁都好,对谁都笑。
他一边小小自满着,看着她给的那些期待,觉得她待别人和自己会有那么一点的不一样,她会观察自己的小习惯,也会替他一边发呆一边打的士。
可他每当有稍稍晃神,觉得有亲吻或者像触碰的冲动时。
他却只能学会压抑下来,去看她深邃的瞳眸,一边又一遍地提醒着自己。
他可能占据不了她心里的位置。
……
苏幸沿着那条街走,这条街她走了上千百遍,她喜欢挽着那个人的手臂,洒脱而又自由地跟他描述着她向往的爱情。
曾经会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诓他一句,偷偷开心半天。
那时她多天真。
她手伸向没有一片云彩的黑夜,触摸到什么一样,揽下来,笑着递给左边,
“帮我系发带。”
她失了神,摸了摸自己的发,却发现那头乌黑的长发早已不在了。
她看着空无一物的左边,和空空的手掌。
寂静的长街里,只有她的身影被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