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清晨。
岑蔌匆匆赶回西城。
她刚一推开店门,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吧台那边。齐月被围在最中间,正有声有色地讲着,“来来来,我给你们讲,什么叫学霸的力量。”
岑蔌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齐月隐隐有些小骄傲般拍了拍胸脯,“那天幸姐被大宝欺负,我们老板拿了一根笔一张纸,一套算概率的公式,瞬间就把大宝给秒了,你看他现在,都过了两天了吧,还在厕所吐着呢,你都能猜到他被老板灌了多少。”
人群一阵哄笑声中,岑蔌皱了皱眉,她听着厕所那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到底发生什么了?”
岑蔌没有压低声音,她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人们纷纷回过头,面面相觑。
齐月看见岑蔌先是一愣,岑蔌遣散人群走到她面前,她有些尴尬着,一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把事情告诉我。”
岑蔌脸色不大好,语气间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五分钟后。
大宝吐够了,他揉着胃冲了厕所,刚想开门,就听见门上像钉了钉子般的一声闷响。
大宝右眼皮直跳,他刻意等了一分钟,见门外动静没了,将门锁解开。
门刚开一个小缝,“咚!”
的一声,就被凌厉地踹到一边。
大宝看着眼前几厘米的高跟鞋,心里凉了半截,他看着那人阴沉的脸色,连跑带爬地追出去。
“蔌姐!”
岑蔌径直走到二楼,去到他房间里,将他行李箱拽了出来。
“蔌姐!我可以道歉,跟邢哥!还有那姑娘!”
“咣当”一声,大宝的行李被堆到门口。
岑蔌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毫无动容,她眼神冷冷的,手指向门外。
“我拜托你照看店,不是把店送给你。”
“可是…蔌姐!我…”
“走。”
岑蔌打断了他的话,场面一度僵持起来。
大宝扯着脑袋上的发,似乎有些挫败般。
一旁胖子在齐月的督促下,将行李同样搬了出来。
“行了…胖子,我们走。”
大宝嗓子沙哑着,他刻意地避着岑蔌的目光,“蔌姐心情不好…我们就别留在这儿招惹了。”
胖子点点头,两个人抬着大包小裹,没一会儿便出了店门。
岑蔌叫来酒保,她看着店内花里胡哨的装横揉了揉眉心。
“西泽呢?”
吧台那边,齐月记着账含糊不清道,“老板他凌晨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他说他等下回来。”
岑蔌轻叹一声,拍了拍手吩咐着,“麻烦大家把店里多余的东西去掉,原来怎样现在就怎样。”
大家伙儿应了,四下忙起来。
岑蔌去到吧台清点酒水,酒保们踩着梯子拆着霓虹灯,几个忙着扫着地,将桌椅摆回原位。
没过多久,店门忽然开了。清晨清凉的风涌进来。
岑蔌回过头,就看见那人迎着光走进来,额间细汗粘住微长的刘海儿。
他抬眼看见岑蔌,略微点了点头。
“西泽?”
岑蔌看向他,他身上的白衬衫凌乱着,手里挽着皱皱巴巴的西服。
“你去哪儿了?”
岑蔌话音未落,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错身上了楼。
他掠过的空气里,隐隐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齐月的鼻子灵,她一向闻不惯消毒水的味儿,捏着鼻子道,“老板去医院了?这个味儿的消毒水一般都急诊喷。”
岑蔌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复杂着。
邢西泽的步子迈得有些沉重,他身影逐渐单薄下去,手抓着扶手向上走着。
他抓得那样紧,骨节分明,皮肤发白,衬得皮肤上的血丝格外突出。
邢西泽看向自己无论如何紧握都会微微发抖的腕,忽然觉得老天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一个不合适的时间,一个不合适的地点,给予了一份他渴望却已然承受不起的向往。
那道天光有着足以灰飞烟灭的炽热。
他触碰着,疼痛渗透了骨髓与灵魂。
……
半月后。
枝头的叶哗啦啦地响着,光影斑驳在小路上。
满树的桂花随风缱绻,像是午后的一场雪。
苏幸嘴里还嚼着胃片,像是吃糖豆那样,结果一不小心吃多一粒,只得暗暗责备着自己。
她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到Coffee Club的门前,透过玻璃窗,看着岑蔌正忙着清点酒水。
苏幸似乎有一瞬的踌躇,不过还是笑着进了店里。
“蔌姐…”齐月小声提醒着她,岑蔌抬起头,看见苏幸稍稍有些尴尬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苏幸!”
岑蔌有些惊喜般,她放下手头的工作将她拉到座位上去,“这半个月怎么了?怎么一直没来这里?”
“…那个,”苏幸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上次好像喝得太多了…然后就胃出血…被室友送急诊了。”
她看着岑蔌的眼神渐渐多了几分歉意,连忙道,“我没事,真的没事,不用在意。”
“…你最近怎么样?”
苏幸闻言,她手搭在后颈上,语气间调笑道,“我身体好多了,就是应付我爸挺麻烦的。毕竟不能让我爸知道,这半个月就一直找理由拖着没敢回家。”
岑蔌被她小小的鬼脸逗笑了,苏幸与她寒暄着,几句话的时间里,她似乎仍旧在思考着什么,寒暄过后,她酝酿好了,开了口,
“西泽在么?”
岑蔌点点头,“在楼上。”
苏幸眼底多了些什么,似乎有那么几分的勇气在隐隐地支撑着她,“我有话想对他说,行吗?”
十分钟后。
苏幸站在店门外的街景里,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披上外衣,他手里攥着烟盒,走出店外。
邢西泽护着火星,浅浅地吸了口烟。
街道车水马龙。
苏幸轻呼出一口气,她微微笑着迎上前去。
站定,她抬起头,去看他深邃的眸。
风缱绻过桂花的香气。
苏幸似乎早就预谋好了一般,她抬起手,扯过发带的一角,发带散开的瞬间,她发飘落在了肩头。
“…你说话还做不做数?”
她低声说着,手攥着发带,将发带送到他身前。
苏幸自嘲着自己这副模样,仿佛邢西泽这个名字刻印在她心海中那样,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那样清楚。
哪怕她再醉意浓重,再心不在焉,也总是会格外记住他说过的三两个字。
就像她回味起来,又惊又喜,却又有些迷茫。
——可她没选择回避。
“…我记得有个叫邢西泽的人,以为我醉了,就擅自答应我了。”
苏幸眸光中有什么星星点点在闪烁着,她抬起头,
“既然这样我想问你,‘系了发带就是我的人了’。这话在你这儿,还做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