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有三台座舱的，第三个就在你我现在坐着位置的中间正上方......只是现在已经拆掉了。”
听到穆萨国主的回答，穆朗眉峰一挑，忍不住从座椅上探出身，费力的转过头向上方看去，果然，在他们两人的座椅上方中间位置，有一块很不自然的空位置，像是缺了什么似的，十分突兀。
“拆掉了？是您拆的？”
穆朗打量了一下那块突兀的空位置，发现它上面的拆卸痕迹还很新鲜，想来应该是最近才拆掉的。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要想到突然拆掉一个座椅呢？是因为姑母已经故去了，知道她再也不会坐到这座武俑上面了，所以才要这样做么？
看着已经把头转了过去的叔父，穆朗没有追问他这个问题，只是看着面色平静的穆萨国主，又看看这座威风凛凛的武俑，穆朗的心里，却是没来由的一阵酸楚。
“......那叔父，你们以前也会参加武俑大会的吧？”
沉默了片刻后，穆朗换了个轻快的语调，开口道，
“你们参加大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们以前？”
穆萨国主看向穆朗，眼里浮上了一层笑意，
“我们以前啊，可比你争强好胜多了！”
“那时候，我，皇姐，还有你金先生，我们都是偃师会前任大长老金络延的弟子。一年一度的偃师武俑大会，我们可都是掰着手指头在盼着日子呢。”
“不过，因为武俑大会规定一位老师只能派出一名弟子，所以早些年，为了争那个出场名额，我们私下里可是比斗了好多次。”
“不过，我们的偃术不分伯仲，几番下来累的精疲力尽不说，连日常的功课都耽误了。”
“后来金络延大长老知道以后，勒令我们不许再为出场名额劳神费心，最后我们也就只能按照金络延大长老的安排，一年一个不同的人呢，三人轮流上场。”
“您说金先生，他当年也这么争强好胜？”
想到那个经常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脸戏谑笑容的金鸣锋，穆朗发现，他确实很难想象金鸣锋撸起袖子往前冲的热血模样。
“哈哈哈，金鸣锋可比表面看起来的有冲劲。你别看他成天脸上挂着笑，好像对什么都很随缘的样子，他要是真的韧起来了，也没几个人能拦住他的。”
“倒是小朗你们。”
“什么？”
“你跟百里锡啊，你们两个人，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让来让去的，连着几年了，你还真是一次都不参加武俑大会啊？”
“......我没有”
“什么没有，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不就是想让百里锡在武俑大会上露露脸，拿拿奖牌，让别人知道，他当年选择进偃师会的决定没有错么。”
“......”
“再说了，那个百里南什么时候来看过偃师会的武俑大会？就算百里锡在武俑大会上风光无限，他的父亲也看不到啊。”
“你啊......倒是会为别人考虑这么多，你也多为自己费费心吧。”
“叔父，怎么连您也这么讲？”穆朗有些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叫‘也’？”穆萨城主剑眉一挑，转头问道，
“就是穆原，今天早些时候在穹隆坛附近的餐棚遇到他了，他也说了类似的话。”
“是他啊，看吧，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吧。”
“说到这个，叔父！”
“怎么了？”看着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的穆朗，穆萨城主有些好奇，
“后来您给了穆原什么惩罚？”
“惩罚？”
“穆原在武俑大会上，公然袭击偃师，危及他人性命，又加上他擅自盗取归沙石林的爆破燃油，就这两条也足够让他受到重罚了。”
“......”
“叔父，所以最后怎么处理的？”
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穆萨城主，穆朗有些忐忑。看着目光灼灼的穆朗，穆萨城主在沉默了片刻后，轻声答道，
“穆原在武俑大会的行为的确不够光彩，往大了说，第一条就是杀人未遂，第二条就是亵渎神物，不论哪条，都足可以判他‘曝刑’了。”
曝刑是晴洲陀族最严厉的刑罚，顾名思义，就是将人四肢绑起，断其水粮，扔在被日光炙烤的炽热沙地上几天几夜，直到那人饥渴而死。犯人死亡之后，尸体也不会再做其他处理，就放在原地任由戈壁上的其他野兽分食。
陀族人盛行火葬，不论是那些活到三十多岁后，额头爆出血纹的族人，还是因意疾病或意外猝然离世的族人，他们最后都会被一团火焰点燃，最终化为流沙。陀族人相信，只有化为流沙而逝，才能最终回到赫格女神的身边，那颗眷恋故乡的灵魂才能一直留在这片土地，虽死犹生。
“但是您没有这么做，对么？”
穆朗试探的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看着穆朗的神情，穆萨国主叹了口气，
“穆原平日里虽然傲气了些，但也总归是个伶俐聪慧的王子。就这么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倒也不至于，再说，这次的武俑大会，百里锡也是有惊无险。除非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不然怎么会轻易废掉一位穆氏王族子弟呢。”
“可是，总该......”
穆朗忍不住出声争辩，却被穆萨国主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自然，穆原这个样子，一点惩罚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
“他已经被岩心城的武俑大会永久禁赛了。”
“永久禁赛？”
“嗯，没错，而且，以后只要是岩心城举办的偃师活动，他都不能参加了，估计以后他只能在风戈堡里待着了。”
“还有，这次过后，除非他以后自学，不然只怕是难觅良师了。”
“这又怎么说？”
“那个金家大小姐金庭舒，就是穆原的老师，刚刚已经把他逐出师门了。”
“......”
“小朗，对如此热爱偃术的穆原来说，这些已经算是非常严厉的惩戒了。只怕跟‘曝刑’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是。”
“好了，不想他了，今天难得我拉着这老家伙出来遛遛，我们也不要去想那些烦心事了。”
“你看，今夜的星空，依旧是这么璀璨，一闪一闪的，就像是赫格女神的眼睛。”
“不论是我们化沙而逝，还是鲜活的站在这里，她一直都在注视着我们，也一直注视着这片古老的土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