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还在继续。
两位校友长袍加身,学说知名脱口秀演员的一段相声,内容节选自《解放战争中的一幕》,掺杂不少私货,属于最广大学生喜闻乐见的语言类节目。
放在平时,石伍肯定要讲讲京油子卫嘴子,论论说贫说逗的地域天赋。如今却是不在状态,石伍不单单看节目味如嚼蜡,殃及池鱼,段子入耳都有股阴谋论的味道,与场内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节目中途,观众席“啪”一声,石伍大腿与巴掌亲密接触,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要唤出姐姐姐夫,准备就东诺的事情一问究竟。
“姐夫,贺鸣刚刚来找我了。也不看演出,问一通石镜的事情就走了。”
丁毅点点头,意料之中。
“你和贺鸣又闹掰了?”石伍大着胆子试探。
丁毅从石伍兜里取了一根烟,自己点上,像是在组织语言又不开口,算是默认。石伍又看看石珊,从神态到肢体平静到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分明是知晓内幕。
蒙在鼓里的也就石伍一个人。
“所以说,贺鸣劝我全力去做石镜招生的事情,你们心里有数?”
“之前销售转结的事情,大家闹得很僵。”石珊说话略有保留。
“就为这个?贺鸣就伸手支使我?”
丁毅也有脾气,但是很克制。他手上的一根烟烬,等到石伍情绪登顶之际,开口说道:“贺鸣其人,做朋友交心,再称职不过,担得起一个好字。可是轮到做合伙人,他恨不得找几窝蛔虫,从我的十二指肠一路送到盲肠,一滴水过去都要做成分分析。我是恶心够了。”
东诺教育的股权分配很特殊,初创之时,丁毅、贺鸣、袁巴分别持股49%、33%、18%,这种结构下,没有绝对持股就没有一言堂,尤其是在对待扩建教学点的问题上,三人的争论一波又一波,从未停歇。至于石伍所在的销售公司理应是第二大焦点,所幸业绩不错,才能在主要矛盾的争执中免受波及。
事情不单单是谁越过了谁的权限。
石伍听懂了,驴脾气一滞,依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默默看过牛脾气和驴脾气侧面对冲,石珊摸清石伍的症结,这才说道:“石镜教育筹办至今,你也参与其中不少事,算不上是我刻意隐瞒。至于东诺的事为什么迟迟不告诉你,你暂且理解为多说无益,你姐夫也有苦衷。”
石伍一张苦瓜笑脸作反馈。
丁毅借机就坡下驴,说道:“对,石镜的招生作为公司主营业务来做,等过段时间出去跑招生,咱们俩住一个屋,我给你好生说道。”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和姐夫同床共枕夜半私语。你们先回去看晚会,我去放水。”石伍的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推着两人回去看演出。
晚会到了最后,欢宴正酣之际,大厅里满是多巴胺的味道。
落幕演出是当代双语学校历年六一晚会的保留节目,弦乐队登台,一群身着校服的校友尾随其后,其中最年轻的当属韩宸这撮人,其余绝大多数还是来丰富夜生活的青年们。
台上台下,面容间隔着或深或浅的岁月鸿沟,但是不妨碍大家脸上笑容里极尽少年气。
“全体起立,奏校歌。”
最后一个节目就是全体大合唱,氛围堪比春晚《难忘今宵》。
校歌的名字是《时代青年》,是以《笨小孩》为蓝本,重新谱曲填词。
众人一道站了起来,石珊和丁毅也在其中,仅仅是伴着曲调扭动身形,但并不哼唱。
石珊悄悄拧动丁毅的腿根,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和弟弟讲清楚。丁毅说屁股决定脑袋,人人都想着装聪明全知全通,不如坐稳屁股,专人专事。就像现在,滥竽充数的人就要尝试闭嘴。
石珊才不闭嘴,当即说自己至少还会两句。丁毅说那两句自己也熟稔于心。
很巧,在歌曲的最后,两人调门一起,汇进了滚滚人声中。
“老天自有安排……老天爱笨小孩……”
门外的石伍也听到了。
面上的表情一顿。
装笨装傻他不在行,可是他知道,那个曾经高他一头的女孩还在撑伞,那个曾经一记鞭腿击退瘪三、替他守住每天饭钱的姐姐也需要他来守护。
天若有情,定不辜负。